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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田英朗

7.7(756人评价)

 

伊良部合医院地下室的精神科来了新患者:生怕死的棒球大老板,字都忘了怎么写的年轻创业家,想与抗保持年的女明星……然而,从不出的伊良部大夫和真由美着老院的使命,来到孤赴任,却莫名其妙地卷入争的旋,在这场暴雨中,伊良部能否拯救那些病入膏肓的人呢?

 

奥田英朗与野圭吾名,以推理小说为,却因精神科的故事得直木,精神科系列不仅获得众多者喜多次改编为视剧,在洲掀起奥田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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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他时隔许久打开各家的报纸。尤其是体育报,已经有五六年没看过了。他并非不关心新闻,而是一直在逃避,因为害怕自己的照片会突然映入眼帘。 作为一个说话向来口无遮拦的恶人,“锅男”已经让各大报纸热炒了十年以上。满雄从一开始就十分讨厌这种事。没有人在年过六十后还喜欢被人拍照。就算是看着年轻,同过去的自己相比,也无法否定容颜的衰老。人们喜欢永远活在年轻时的影子里,讨厌被捅破现实。 “锅男暴走首都高速!” 满雄叹口气。追赶自己的那些人难道不是这样吗? “锅男疯了,公路上玩赛车!” 黄色新闻的记者让他恨得牙根都痒痒。 伊良部做胜利手势那一瞬间也登在了报上。真是个怪人。当然,昨晚他也让警察训斥了一顿,十分沮丧。 满雄最终把视线投向了自己的照片,这次他没有逃避,久久地正视着照片。五秒、十秒,他连上面的每个细节都没有漏掉。一般报纸上登的照片也都看了。还有一张是他昂首挺胸的抓拍——随你们便,爱拍就拍! 五秒、十秒……看着看着,他的脸发烫,想找个老鼠洞钻进去。 哼,老了还丢人现眼。他口中喃喃着。 够了,不想再看第二次。 他气呼呼地把报纸揉成一团,扔到角落,用对讲机叫来木下。 “喂,我要开个记者招待会,你赶紧去准备一下。下午就开。我今天要辞去所有职务。日本新闻也不干了,东京巨能也不干了,一切都不干了。” 木下脸色铁青,呆立在原地。“会长,怎么突然……要是不干,也得得到董事会的认可啊。” “闭嘴。我已经决定了。你也辛苦了。”满雄紧紧靠在椅子上,看着木下。从自己干社长的时候起,木下就跟着自己,已经跟了十五年。“谢谢你一直忍受我的颐指气使。” “会长……”白发斑斑、已步入中年的秘书室室长哽咽了。 这样就能闭幕了,剩下的就是等着上天堂。 自己该不会下地狱吧——满雄自问着,独自苦笑了一下。 超过三百人的媒体人士参加了这场宣布田边辞职的记者招待会。为了防止闪光灯让自己陷入恐慌,满雄把伊良部也叫来了,不过,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他很平静。一定是被伊良部说中了,他已经看开了,什么时候死都无所谓。 记者的提问全都很卑鄙,净是些“表面上要辞职,背后是不是仍想做太上皇”之类的提问。 “球队经营那边,我不再插手任何事务。公司那边,我只做个空头的顾问,也会抛售大半个人的股票。简而言之就是隐退,我什么都不管了。” “如果下一任老板向您请教的话,您给不给建议?” “我所说的顾问指的是总公司的,而且是个空头衔。我已经说过,不再插手巨能队的事。” “如果最高负责人或联盟会长请您出面的话,您出不出头?”一名纠缠不休的记者仍咬住不放。 “我又不是老板了,他们怎么会请我出面?” “我说的是如果。” “你这人也太多疑了吧。我肯定会远离现场的。你们当我死了就是。啊,对了,证据就是我要办一场活人葬礼。你们也都来看看。这下你该满意了吧?只不过,来的时候别忘了带奠仪哦。” 满雄顺势把这件事也说了出来。记者一片哗然,讲台两侧的公司的人也目瞪口呆。伊良部使劲打了个哈欠。 “你好像痊愈了啊。”记者招待会结束后,伊良部慢吞吞地说道。 大不了钻进棺材里给他们看。这样就再也没有害怕的东西了。 满雄的活人葬礼招来了三千多名参加者和近五百位媒体人士。这还是精简后的数字。希望参加的人源源不断,甚至还有电视台申请独家转播。 殡仪馆以没有先例为由拒绝了满雄的申请,最终,活人葬礼是在东京国际会议中心的大厅举行的。至于场地的布置,祭坛设在了舞台上,棺材的一旁放沙发,一身白衣的满雄坐在上面默默地看着。由于伊良部是此事的提议者,所以也当了主办方的一员。 “喂,伊良部君,把真由美也叫来。” “OK。” 护士穿着超短的黑色连衣裙出席了葬礼。 那位曾在报纸上被他贬得体无完肤的泉田首相居然也到场了,这让满雄很惊讶。看来是个会开玩笑的人。他难得来一趟,满雄急忙请他致悼辞。 “田边先生,你一直都讨厌我。人没道理会喜欢上讨厌自己的人,所以我跟你一样,也讨厌你。” 会场里顿时一阵哄笑。满雄也在台上晃晃肩膀。 “不过,一旦失去田边满雄这个人物,我还是倍感失落。不止是我,我想整个社会都很失落。这正如火山突然从日本列岛消失,岛屿一下子沉没到水中一样,大家的心里会空落落的。或许,所谓的杰出人物早就不知不觉地活在了人们心中。” 不错,有口才。大家全都默默地听着。 “跟田边先生第一次见面,是我第一年做议员的时候。当时田边先生已经是日本新闻的政治部长,他眼神和蔼可亲,对懵懂无知的我说道:‘喂,泉田君,作为一名政治家,只有受记者的待见才会有出息。记者来采访你,你就送他们点礼物,随便制造一点话题就行。反正只要让人觉得有你在身边,他们能听到有趣的故事就行,这样一来,大家自然会聚集到你身边。无聊的人肯定是不行的,哪怕是德高望重也不行。所以,哪怕你胡说八道点东西也没关系。有恶名也比没有名气强。政治家要有奉献精神。’我现在越来越强烈地感受到,在这一点上,田边先生完全是奉献精神的化身。虽然进入晚年之后,作为东京巨能队的老板,你也有不少荒唐的发言,可是记者们不是都被逗得很高兴吗?田边先生,你绝对是个喜欢逗人开心的人。你肯定喜欢看别人的笑脸。田边先生是个可爱的人,是个独一无二的极富魅力的人。如果真有来世的话,我倒真希望能跟先生再次相会,摒弃立场上的差异,与先生推心置腹地聊聊政治。我想说,我真心期待着这一天的到来,让我们再度相会。” 热烈的掌声从会场里响起,甚至还有人站起来鼓掌。泉田再次朝满雄转过身来,滑稽地行了个礼。 满雄板着脸,不住地挠着头。 讨厌的家伙——不过,他的内心却忽然轻松下来。到底有多少年没品味过这种畅快的感觉了? 进香和献花持续了好几个小时。大家久久不愿离去。 晚上,给秘书们开完犒赏会后,满雄返回自己的住处。门口早有一大群记者恭候多时。 “你们怎么回事?我都说过了,权当我死了就是。”满雄一下车就强硬地说,“否则我干吗还要搞这么一场活人葬礼。”借着酒劲,他挥着手杖。 可是,今天的情况却跟往常有点不一样。记者们仍保持着距离,可手里既没拿麦克风也没拿笔记本。如此说来,他们连闪光灯都没有开。 “那个……”一名年轻的记者扭扭捏捏地搭讪,“或许,对您来说是一种打扰,就是……您能不能继续跟我们说说话什么的,哪怕是一个月一两次也行。” “啊?让我说什么?” “什么都无所谓,政治话题也行,职业棒球也无所谓。” “瞎说。我再也不会发表评论了。” “不,这些全都不公开。我保证。我们几个年轻的记者办了一个跨行业的学习会,想请田边先生给我们做讲师……” 满雄定睛一看,果然,眼前站着的都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其中还夹杂着几个年纪可以当他孙辈的女孩。 “说得好听。”满雄瞪着眼睛,故意吓唬他们。 “拜托您了。说到跟政治家有私交,而且连他们的私生活都采访过的人,或许田边先生已经是最后一代了。” “我们就是想了解一些报社的掌故啦,采访的轶闻啦。” 记者们七嘴八舌,全都低头央求。 “有消息说,电视台的人也盯上田边先生了,于是我们就匆匆来了。这叫先下手为强。” 一名女记者调皮地说。 满雄抽了抽鼻子。哼,说得挺好听。在现在的年轻人当中,说不定这已经算是懂礼数的了。 “好吧,站着说话不方便,都到屋里来吧。我家里有很多别人送的洋酒,我一个人也喝不完,今天就请你们尝尝。反正凭你们那点工资是绝对喝不到的。” 满雄低声说道。记者们眼睛顿时亮了起来。有人小声欢呼,还有人跳了起来。 满雄把年轻人领进门。啧啧,看来还是没法消停啊。尽管嘴上在喃喃自语,可他脸上的表情却不知不觉放松下来。 * * * 注释 [1]用极度夸张或捏造情节的手法渲染新闻事件。 [2]日语中,田边满雄的“边”字与“锅”的发音相同。 [3]即“诊疗报酬点数”,点数越高,医院的收入越多。 [4]日本容量单位,1合为1升的十分之一。 [5]出自日本动漫《天才少爷》的主人公“御坊茶魔”的搞笑口头禅,椀子荞麦面是岩守县的特色碗面。 [6]日本曲艺之一,类似中国的对口相声。 超人 ⋒ 1 ⋓ 安保贵明乘着出租车来到举行签售会的大型书店前,看见等待签名的年轻人都排到了入口外,他不由得在后座上窃笑了一下。书店的窗户上贴着大大的海报,上面的文字格外醒目—— 本日签售会,邀请《赚钱有错吗!》的著者安保贵明先生莅临本店。 “要不要绕到后门去?”秘书建议道。“这儿有什么不行的?”贵明反问了一句,然后让司机打开车门。一下车,排队的年轻人就立刻发现了贵明,顿时一片欢呼。与此同时,“啊啊”的刺耳尖叫也响彻四周。 路人们纷纷诧异地回过头来,可是,这群大学生却毫不在意,仍在我行我素地喊着:“喂,面包超人!”安保从小就是个小胖墩儿,上学的时候他就被人取了个“面包超人”的绰号。[1]他曾经很讨厌这个外号,但现在已经不在意了,干脆把它当成自己的商标。 有几个人跑过来想和他握手。他慷慨地笑着回应。慌乱的书店人员忙着疏导人群,一个貌似店长的男人也在不停地搓手。 “安保先生,我们已经在楼上为您准备好一间休息室……” “没事,不用浪费时间。我们马上开始吧。” “排队的号全发完了,有二百多人……” “没事、没事。一个人十五秒的话,二百个人三千秒就能搞定。也就五十分钟的事。中途肯定还有一些想拍照留念的,估计得有十来个人吧。每人三十秒的话,也就五分钟。这样一共是五十五分钟。咱们的原计划是一小时,所以剩下的五分钟还能喝上一杯冰咖啡呢。” 贵明从容地回答着,被工作人员领到签售现场。他在一楼售书区里侧的一张桌子前坐下,抬头一看,热情高涨的年轻人早就在眼前排起了长队。 这大概就是电视的威力吧。他不禁在心中喃喃自语。 一年前,认识贵明的仅限于那些跟他有工作往来的人。就算是赚到上亿日元的钱,由于年纪太轻,外加不打领带的随意打扮,他经常受到轻视。 可如今,只要他往大街上一走,就没有人不回头看。走进饭馆,他立刻被奉为座上宾。倘若写书,瞬间就会变成畅销书。 “下面,LIVE FAST社长安保贵明先生的《赚钱有错吗!》一书的签售会正式开始!” 书店人员大声地宣布。掌声沸腾,连普通的顾客都想凑过来瞧一眼。在今天的日本,恐怕没一个人不对贵明感兴趣。 他已经习惯了被人围观,心里还略微有一点快感。不,“一点”并不是实话,他其实是“颇有快感”的。 贵明现年三十二岁,还在东京大学上学的时候,就创立了一家负责网页制作和维护的公司。他是文学部的学生,却对电脑很擅长,也很有经商头脑。在公寓的一个小房间里创建的公司像气球一样迅猛发展,滚滚而来的利润让他自己都难以置信。他相信自己成功了,可没想到会如此成功。经过一番分析,他得出了结论:自己的成功主要在于周围人的笨拙,天上掉下因特网这样一个万宝槌,可惜太多的人有眼无珠,错失了好机会。于是,贵明的目标越发明确:趁大家都没明白过来的时候,自己要大力赚钱。 LIVE FAST经过数次企业兼并后,发展势头更为强劲,再加上早期上市的助力,他的公司不仅在IT业界,甚至在整个商业圈都成了万众瞩目的大企业。总公司搬到了麻布刚落成不久的最新潮的摩天大楼,他的住所也变成了万人憧憬的麻布HILLS房租两百万日元的房子。作为创业公司的旗手,他甚至登上了商务杂志的封面。贵明的企业家生涯真可谓一帆风顺。 可是,去年收购职业棒球队的事件却让顺风变成了一场飓风。贵明的公司主动向试图削减球队数量的老板们提出收购意向,他一跃成为职业棒球界年轻的救世主,受到了社会舆论的广泛关注。他连日登上媒体,连小孩子都知道了他“面包超人”的绰号。尤其还被外号“锅男”的大名鼎鼎的老板视为敌人,让他的知名度陡然蹿升。记者们排着长队找他咨询。许多企业都来向他请教赚钱的门路。就像不断翻转的奥赛罗棋的棋子一样,世上的景色为之一变。一夜成名真的这么爽快吗?他不由得忘乎所以。 由于招致了球队老板的厌恶,他向职业棒球界的进军以失败告终,但作为一名超级天才经营者,他却赚足了名声,最近又因收购广播电台股票一事连日登上新闻。虽然也有人讨厌他,可这个社会从来都是备受关注的人的天下。 贵明天生就爱出风头,喜欢用一些爆炸性言论引发热议,他很讨厌那些不能理性思考问题的傻瓜。 他在著作扉页上签的字龙飞凤舞。从上小学起,他就开始练签名了,因为他坚信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麻烦一下,请帮我写句话吧。”一位年轻女孩要求道。他抬头一看,是一位打扮俗气的白领。 “写什么?” “随便什么都行。” “你这么说我很难办。你说一句我写。我的时间很宝贵。” 贵明冷淡地回答着,因为他本能地反感浪费时间。 “那,就写句‘一期一会’吧。” “好的好的。” 他按照对方的要求,正要写下这句话的时候,握笔的手却忽然停了下来。 “喂,‘一期一会’的字是怎么写来着?”他朝站在一旁的秘书美由纪问。他一直用打字机,已经有十多年没怎么动笔写过字了,每次都会有汉字想不起来。 “一、期、一、会。”美由纪用奇怪的方式回答他。 “喂,你写到手心里。”贵明命令着,让秘书写到手心给他看。 “啊,这样啊,是这样写。”看到字后,他立刻想了起来。 接着,一名褐色头发的女高中生坐到了面前。“嗯,我的嘛,就请写句‘致小舞’吧。” “用什么字?” “平假名就行。” 贵明握着笔正要写的时候,大脑里忽然一片空白。“小舞”的平假名“ま”是怎么写的来着?他的身子当场就僵住了。 “社长,怎么了?”美由纪担心地瞧着他。 “舞的平假名是怎么写的来着?” 大概以为他开玩笑,女高中生咯咯地笑起来。脸色苍白的美由纪把“致小舞”的平假名写在手心里给他看。啊,是这样写? 贵明一面写着粉丝的名字,一面品味着一种莫名的空白感。他只觉得大脑的一部分麻痹了,里面空荡荡的。 “不好意思,请让安保先生只签名字。”美由纪向书店人员提出要求。这句话又被工作人员传达给了排队的人们。 剩下的就是机械地签自己的名字了,签那个谁都认不出来的、一堆烂草般的签名。 他终于集中注意力,比原计划提前了十五分钟完成任务。 返回公司的车子里,美由纪下定决心说道: “社长,您还是去医院看一下吧。” “你怎么又提起这件事来了?我说过了,我什么病都没有。” 贵明笑着摆摆手,因为美由纪从上月起就屡屡劝他去看医生。 “可今天又犯了啊,连平假名都想不起来了。” “偶然现象,一看就立刻想起来了。” “忘记平假名这事就很奇怪。上次研讨会上台的时候,您不是连最简单的问候语‘大家好’都不会了吗?您只说了一句‘呃’就沉默了。我一看,您正冒冷汗呢。” “一时想不起来,这种事谁都有,不是吗?” 贵明微微一笑想糊弄过去,可美由纪仍用可怕的表情盯着他。 “那也通常是忘了某些人名或固有名词。你说说看,指着茶碗却说‘这叫什么来着’,嘴里嚼着口香糖却在问‘我现在吃的什么’,这到底算什么啊。虽然我这样说有点失礼,但您最近的表现的确有点怪怪的。” “不过,这又不影响工作,也不是不会计算之类的,不会造成大问题。” “光是忘记平假名这一点就很严重了。” “我只是不想浪费时间。” “总之,请您找医生看一下。否则,所有电视的出镜都要取消。” “哎,没这么严重吧。” 贵明像孩子一样任性,在媒体上露面是他最大的休闲娱乐。 “我觉得您应该去看看精神科或是脑神经外科。先去近一点的精神科看看吧。我会给您找家知名的综合医院。” “我嘛,最好是找个女医生,而且是年轻漂亮的那种。” “就给您找男医生。” 美由纪打开膝盖上的笔记本电脑,敲打着日程安排。贵明对这种光景并不讨厌。才三十二岁,身边就有这么一个美女秘书,在同学中他是独一份——因为自己是成功人士嘛。 汽车载着年轻的IT富豪,在东京街头穿行而过。 秘书为他找的是日本医师会的理事经营的老牌医院“伊良部综合医院”。毕竟院长的儿子就是一名精神科医生,如果攀上关系,以后肯定会有好处。 走进精神科所在的地下,眼前一片昏暗,还有一阵阵的霉味。嗯,就是这儿吧。贵明自言自语,敲了敲门。 “欢迎光临!”一个尖利的声音顿时传来。进去一看,里面坐着一位中年胖男人,名牌上写着“医学博士 伊良部一郎”。贵明本以为会看到一张医界精英的面孔,所以有些泄气。如果是个不学无术的“医二代”,自己就用咄咄逼人的质问击倒他。 “好。我是安保。”他轻轻点点头,决定先打探一下情况再说。 “知道。面包超人是吧,呃呵呵。”伊良部阴森森地笑着。 “那个,我是面包超人。我们没时间开玩笑,赶紧开始吧。” 尽管有些生气,可贵明还强压着情绪。最近,他认为连生气都是浪费能量。 “听说安保先生是位富豪,比我们家还有钱?”伊良部一脸猥琐地说。 这个人在瞎扯些什么呢!就算医生再有钱,也跟实业家不在一个档次上。 “我们家有三处别墅,轻井泽、叶山和夏威夷各有一处。”伊良部一脸骄傲,像小孩在炫耀自己的宝贝一样。 “这也是看病的一环吗?如果是的话,我就回答你。” “唔,只是瞎聊。” “那就算了,浪费时间。顺便说一下,我一处不动产都没有,因为不需要。只要往麻布HILLS一住,自然会有前台服务,住休闲旅游酒店的话就更方便了。所以干吗非要购置不动产,这也是日本人最荒谬的地方之一。” “嘁,真无聊。”伊良部噘着嘴,嘴里咕哝着,“浪费时间是安保先生的口头禅吧?” “没错。我从不打领带,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脖子太粗?” “嘁。”贵明的脸不禁发起烫来,“大夫你的脖子才粗呢。因为不打领带会减少浪费,领带一点作用都没有,发明领带的人简直就是个傻瓜。” “嗯,听你这么一说倒也是。衬衫的领子也没有意义。” “没错,所以我是一位T恤社长。” 贵明点点头,似乎觉得对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其实,在商界的大人物中也有批判他的声音,说他服装太随便。不过他觉得很荒唐,不屑于开口反驳。 “所以你就患上了中年性阿尔茨海默症。” 伊良部望着病历,无聊地说。 “等一下。什么叫中年性阿尔茨海默症?不可能!”贵明连连摆手否定,“我每天头脑都很清晰啊。跟股票市场大眼瞪小眼,瞬间做出判断动用上亿的资金,连日跟十多人面谈并记住所有的来访者,连银座女服务生的轮班顺序都不会搞错。所有这一切都装在我的大脑中。要是患了阿尔茨海默症的话,我还能工作吗?” “可是你连平假名都忘记了。” 伊良部咬住一点不松口。这家伙脑子有问题吧。贵明在心里嘀咕。 “我只是一时想不起来而已。我现在这种情况,平假名之类根本就无所谓。我只要忘不了电脑的密码就行。” “寒暄语也无所谓?” “没错。一个好字就足够了。只要能讲通,不就行了?” “嗯。”伊良部抱起胳膊。 贵明的同学当中就有很多人做医生,他们基本上在数理方面都很有天赋,十分厉害,更不要说像精神科医生这种连手术都做不了的后进生了,贵明一点都不害怕对方。 “总之先打一针吧。”伊良部忽然热情地说:“喂,真由美。” 话音刚落,诊室的帘子就打开了。一名身穿超短白大褂的性感护士出现在眼前,她手里托着盘子,盘子里放着一支注射器。 “那个……”贵明呆住了。就在他发呆的时候,对方已飞快地准备好了注射台和消毒液。 “呃呵呵。”伊良部笑容可掬地探出身子。 “等一下。”贵明抬手制止,“喂,打什么针?你得给我说清楚。”他毅然质问对方。 “别怕、别怕,是治疗健忘症的。” 女里女气的伊良部毫不在乎,伸手就要抓贵明的胳膊。 “不行。”贵明缩回胳膊,“你得给我解释一下。患者有知情同意权。医生要向患者说明治疗方案并获得同意,这早已是医学界的常识。” “你这样就不可爱了。”伊良部皱起眉,“你就不能老老实实地让我打一针?” “你胡说些什么啊?你告诉我,你打的是什么药?” “啊,那个……只是普通的葡萄糖。” “为什么要打?” 贵明不断地要求解释。伊良部沉默了,噘着嘴,就像一个挨训的淘气小学生,翻着眼看着贵明。 “大夫,用老办法怎么样?”护士在一旁懒洋洋地说。 老办法?贵明很诧异。“嗯嗯。”伊良部却看着护士点点头。 这两个人玩什么鬼把戏?贵明正迷惑之际,护士忽然微笑着弯下腰来。迷人的女性体香顿时钻进了鼻子。“社长先生。”随着一个秋波,她的乳沟也贴到了眼前,贵明的目光顿时被吸引过去。 可在接下来的一瞬间,他的左臂一下被抓住了。 “搞定,啊哈哈。”伊良部狂笑着,将贵明的手臂迅速绑在注射台上。 “喂,你们要干什么?”尽管厉声呵斥,他还是被大块头的伊良部按住,一动都不能动。 “你们是闹着玩吧。等一下,你们觉得可以这样做吗?” “真啰唆。身为IT界的富豪,还说这么抠门的话——喂,真由美,赶紧打。” 护士摆出颇带SM风格的冷笑,还用舌头舔着嘴唇。针头扎进了皮肤。“疼疼疼疼疼!”贵明不由得惨叫起来——我这是在哪儿啊? 打完针后,护士粗鲁地说:“大夫,刚才的加班补贴得算半个小时的吧?” “哎?以前不都是算二十分钟吗?”伊良部反问。 “我的新吉他要还贷款呢。”护士说。 贵明拼命想弄清楚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以,安保先生,过段时间请再来复诊。” “‘所以’?大夫,你是不是太过分了?”贵明终于发出声音来,“不需要打针你却硬打,你是想赚点治疗费吗?” “白送你一针还不行?” “少来了。” “真啰唆。安保先生,在精神科不要太较真,因为我们就是专门治疗那些不合道理的疾病。” 贵明一时语塞。“呃,那个,我觉得不对。” “哪点不对?” “所有的疾病都有原因,对吧?精神疾病也是有章可循的。搞不清原因,谈何治疗?” “你太抠死理了。”伊良部一脸不耐烦地摆了摆手,“你可以回去了。” “那我看病的事呢?”贵明抗议着,努力保持冷静。 “我不是说了吗,中年性阿尔茨海默症。我会给你开药的。” “错了。这样做不合道理。如果你不能说出个道理来,我是不会接受的。” 贵明忽然觉得很疲劳。看看手表,原来已经陪这个傻瓜浪费了二十分钟。三十六计走为上计。 “可是,平假名也没道理可讲啊。”伊良部坐在单人沙发上,抠着鼻子说,“你说,‘め’和‘ぬ’之间有什么逻辑可言?” 贵明刚要站起来,听他这么一说又停住了。那个,该怎么反驳才好呢? “你给我说一下‘わ’和‘ね’的区别,字数不超过五十个字。有什么区别,你说啊。” 伊良部笑嘻嘻地眯着眼。贵明的大脑中又出现了空白。那个,“ね”是怎么写的来着? 不行,不行!自己很忙,后面的行程都是按分钟来计算的。他穿上外套走向门口。 别走啊!伊良部穷追不舍:“喂,那位病号,请给我说说‘ろ’和‘る’的区别。” 还有完没完!贵明沉下脸来。 与此同时,他也为自己想不起这两个假名惊呆了。 ⋒ 2 ⋓ 第二天,贵明一大早就跟电视台开始了车轮战。因为贵明公司收购民营广播电台一事被舆论炒得沸沸扬扬。这家名为日本放送的广播电台是大型电视台江户电视台的第一股东,只要把广播电台搞到手,就能自动获得参与电视台经营的权利。作为扩大互联网事业的手段,再也没有比这更简单有效的了。 “安保先生,你是想劫持媒体吗?” 电台记者出身的老主持人一开始就火药味十足。 “错了。我是想通过现存媒体跟互联网的合并,来提高双方的企业价值。” 贵明笑容不断,稳如泰山。服装也跟往常一样,是T恤加夹克的随意搭配。 “可是,你在上次的记者会上用了‘统治’一词。媒体是以报道为使命和责任的,也可谓老百姓知情权的仆从。如果一个人按照自己的意思就能实现这一点,那可就大错特错了。我作为一名媒体人,也是十分愤怒。” “对、对,请不要激动。我的确说过统治一词,可那只是语言上的一种……那个,叫什么来着?” “语言上的修辞?” “对对,语言的修辞。所以,我压根儿就没有独裁的意思。只不过,任何一个电视台和报社都会有自己的亮点,对吧,或许多少还会有一些偏见,比如放弃没有意义的纪实报道,强化娱乐路线之类。” “我并不认同。什么叫没有意义的纪实报道?踏踏实实的调查报道一直在揭露当权者的腐败,难道不是吗?” 主持人砰砰地敲着桌子。虽说带有大半表演的成分,可这种劲头还是让贵明难以招架。 “所以,这依然是一种老掉牙的媒体观。既然传输手段都多样化了,为什么还要用地上波来传输呢?用地上波抓鱼,用网络来往深处引导,为什么这种设想就不行?网络可是解决利基市场[2]需求的有效手段。” “不,恕我无法赞同。媒体与互联网不一样。互联网是不负责任的,是一种毒害,全靠兴趣来散布未经查证的信息。” “等一下。毒害?不至于吧?” 贵明有点厌烦。这个主持人素来以挑唆嘉宾闻名。 “不是毒害是什么?” “是报纸和电视这种现存媒体的特权意识吧。新闻是精英们的自豪,能将他们自己展示给大众。” “不,安保先生,你错了。”主持人眉头紧锁,嘴角唾沫星乱飞。 完了,今天就不该来。说不定参加综艺节目会更好些。贵明在心里叹了口气。最近几天,自己仿佛一直在向落伍的傻瓜推介近代文明似的。 一通辩论结束之后,主持人让他把想说的话写在板子上。这似乎是该节目的惯例。 对方把板子和签字笔交给贵明,他把事先想好的话写在了上面。可写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他的手忽然停了下来。那个,是什么字来着?他回忆着电脑的键盘,做着输入的手势。 可现在是直播,他没时间思考,便交了个半成品。 “時代は変わRU。”[3] 主持人一副喝了醋一般的表情。“安保先生,这是什么?这最后的RU是……” “啊,这个啊。我本来想写‘時代は変わる’,结果有个假名想不起来了,啊哈哈。” “你在说什么啊?不许你侮辱节目!”主持人又砰砰地敲起了桌子。 “我没那个意思……” 贵明想打圆场,可对方却情绪激昂,根本不买账。甚至连观众都觉得两个人会打起来,可他们的期望最终还是落空了。 节目结束后,主持人的态度忽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热情地跟他聊了起来: “安保先生还真冷静,居然一点都不生我的气。” “生气会浪费能量啊。” 贵明悠然地回答。事实上,最近几年,他连说话都不提高声音了,他不想为此浪费珍贵的能量。 “浪费能量?那如果生气的话怎么办?” “抗议嘛还是要抗议的。如果部下有问题,会提醒他们,但不会生气,因为生气的生产率是零。” “就算生产率是零,可该生的气还是要生啊。” 不,如果狗朝你叫,你会生气吗——贵明把刚到嘴边的这句话咽了下去。只要不把对方跟自己同等看待,就不生气了。 “安保先生,你们这一代人还真有一种彻底的合理主义。”主持人把目光投向远方,陷入了深思。 “是啊,电脑已成了玩具的代替品,数码方面的理念也很纯熟。” 贵明默默地耸耸肩。模拟信号老头的唠叨早就听腻了。世界早就被互联网连到了一起。可有些人却对此浑然不觉,真是脑子有问题。 在行驶的车子里,美由纪又担心起来。“社长,你今天又没想起平假名来。”她一脸愁容,不住地叹着气。 “没事,又没影响沟通。” “我说的不是这个问题。” “就是这个问题。把白说成黑肯定是错了,那把白说成白不就对了?话说回来,平假名这种东西本身就模棱两可。你知道吗?西洋人之所以瞧不起日本人,就是因为日本人使用的文字不属于符号表达。无论平假名还是汉字,让那些人一说就是象形文字。也就是说,他们认为我们的文字还没有合理化。” “可这是国家的文化啊……” “胡说。这是反全球化。对了,接下来的安排是什么?” “去伊良部综合医院。” “不会吧。我不去。”贵明瞪大眼睛。 “不行。医生说了让您复诊。” 较真的美由纪沉着脸。 “说得轻巧,你都不知道那医生什么德行。” “求您了,请遵照医嘱。书上都说了,精神科的治疗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见效的。” 美由纪少见地固执起来。 贵明噘起嘴,不再作声。毕竟秘书也是为了自己好,也不好驳她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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