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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风

8.8(39人评价)

 

上海是冒家的园,江入海口百年租界。

 

羞辱与荣耀,身份与混同,运与停滞,易与争旺与死亡……百祥得:一切立景象之,无非只差一套精工裁剪、能陪着人抛露面的好西服。

 

1860年,茄生跟随舅舅走出奉化,怀秘的家族承,辗转宁波、上海、横第一代宁波洋装裁1919年,家裁第三代新吾和百祥兄弟一个在北,一个在南,血脉同源,脚下的道路却正通往无人知的分叉,而命运似乎早已在注定之埋伏着行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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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晓得,武汉搞出这么大动作,蒋介石仍在上海租界外按兵不动,这算敲山震虎吗? 洋行大班们有点像热锅上的蚂蚁了。英国人早已把长江入海口这块弹丸之地当成了永续经营的码头,如今呢?怡然自得的心好不忐忑! 武汉英租界交还给中国人,像是往苏州河里扔深水炸弹。逃离武汉租界的英国人涌来了上海,带来许多扰乱人心的消息。当然,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时局自有其深刻的纹理,乔百祥很佩服巡捕房侦探处那些伸得很远很隐秘的英国湿鼻子,他们嗅出了特别滋味。 经百祥归纳整理的报告让董事会董事们感到一丝宽慰:蒋将军与武汉那些人之间其实一言难尽,甚至,某种程度上,鲍罗廷是个苏俄,同蒋将军并非一路。而且,蒋可能要动手…… 乔百祥觉得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可为什么呢,他没搞清楚自己的忧虑。 这天他依旧莫名忧虑,他来到阿爹经理室,正要说说新吾,柜台上请他下去接待一个英国客人。 百祥第一眼看见的汀康是个高大但并不魁梧的普通人,没什么内秀气质,表情有些神经质,但仍让百祥觉得喜欢。百祥常莫名其妙先喜欢或厌恶一个人,然后事实才慢慢演绎,解释他的直觉。 这英国人有点特别,一般英国人总喜欢回避别人的眼光,这一位却瞪着人看。百祥倒表现得像个含蓄的英国人,他垂下眼,看看客人皮鞋,笑道:“您有何吩咐,要做什么款式和面料的衣服?” 汀康回答说:“要去俱乐部,但不是去社交,去跟人谈公事。所以,我改主意了,本来觉得你这一身款式好,不过看来太轻松了,我需要适合谈谈公事的那种款式。” 百祥看汀康,觉得这人身上有巡捕房的气质,不过,不便问一个洋人到底办什么公事,反正,他意思像是说他并不做生意。百祥请汀康到展示间,那里有所有的面料样品和一长排成衣。 汀康跟在百祥身后,一下子皱紧了眉头,他想起桃丽丝,桃丽丝和这个瘦削的黄种人……他觉得很想从背后给百祥来一下子,像在欧洲战场上对一个德国兵那样。可是,这只是一种幻想,他必须面对这个黄种人,不能让他看出自己的心思。 百祥说:“如果‘用于公事’指的是不想太引人注目但显出庄重得体,我建议选择藏青色的黏花呢,边道挺直,轻薄舒适;款式可以传统,甚至老派些。先生您个子大,穿着必定是神气的。” 汀康点头,说就按掌柜的你说的做,三件套,下摆适当加长。他四处张望,想看看这店里还有没有藏着什么怪异的货物。中国人嘛,他们做买卖不是历来很活络的嘛,很多人做着各路生意,还兼带卖鸦片,至少经营些租界的违禁品。若是抓到把柄…… 百祥正要说什么,新吾在门口探探头:“百祥,你来了?我要出去,到杨树浦码头接个朋友。” 汀康看看门外的新吾,这人在西服店里不穿西服,穿着中式的对襟绸衣,他的表情让人想起某些心里藏着大事的东方人的面孔…… 汀康觉得自己在店里闹够了,有种拳头打过去却打在棉花团里的惘然。他朝百祥点点头:“就这样,我到柜台上付定金,谢谢。” 新吾走在阳光下的南京路上,他没坐人力车,他反对坐人力车。尤其和男女工人们相处久了,他已失去了随手花钱的习惯。真有闲钱零碎钱要花掉的话,最开心的就是塞给工厂里最苦最像牲口的被无情剥削的少数能力差的工人;一点点小钱就能帮他们(她们)渡过眼前的难关。他有时间,也有精力,他准备步行穿过外白渡桥,在虹口地面上再同人合雇马车去杨树浦。 汀康远远跟在新吾后面,如果说巡捕房里头的人直觉准,那要看是哪种直觉。汀康不觉得自己跟住了一个会涉及刑事罪行的人,但这人身上有一股能叫所有侦探兴奋的气息。至于到底是什么,汀康还不晓得,所以他想跟跟看,看这人将会做些什么事。 新吾想,今天这一批手枪,从海道上过来,同上回接的子弹不晓得匹配不匹配。不管怎么说,工人们正悄悄武装起来,越来越多的人分到了武器,虽然大家都还没开过枪,但那不要紧,先有了武器才能练习。 北伐军已稳操胜券,各地军阀望风披靡。武汉租界已交在新国民政府手里,上海的租界岂不是多米诺骨牌的下一枚? 但是,工人们必须学习苏维埃俄国的经验,一定要有自己的武装。 帝国主义分子和买办阶级是一丘之貉,蒋介石态度暧昧,不能把上海和国家的前途全寄望在国民党手中。 新吾晓得买手枪的这笔钱来自何方,也晓得手枪是谁帮着运过来的,他不由得想起不久前湖南籍老同学跟自己说的话,如果真有机会去苏联学习一阵子,自己是去还是不去呢?新吾觉得一种明亮的壮丽从心底升起。 汀康远远靠在杨树浦私家码头尽头一根路灯柱上,他看着新吾等来了一只红帆的小舢板,小舢板上的人搬下几箱货物,新吾悄悄打开箱子往里看了看。 后来来了一辆旧轿车,来者把东西搬上了车,新吾也跟着上车,绝尘而去。 凭着自己的嗅觉,汀康觉得自己大概要抓住恒必祥西服公司的把柄了。他掏出烟盒,拍出一支混合烟叶的烟卷抽了起来,满脸厌倦之色…… 桃丽丝躺在公寓沙发上,她没穿什么衣服,她常常在家里裸体走动,她不喜欢衣服。但是,她手里捏着一束黑红色百合,百合花硕大香艳,刚由一个中国娘姨送上来。 百合花丛里埋着手写的信笺,她不明白为什么署名是汀康。汀康何至于突然送她鲜花,像一个人突然在蒙特卡罗赢了巨奖一样。 桃丽丝觉得汀康已经在男人里排到了第一位,不过,她仍然没爱上他,爱上汀康是不可能的,汀康浑身洋溢着死里逃生的气息。那种悲凉感虽然吸引人,但女人都不会愿意同这种人纠缠。 这会儿乔会来。 乔已有一阵懒住他的脚,不来。桃丽丝尽管不缺用度,也认真想了想自己和乔的因缘。乔明显疲沓了,像每次从崖上跳海游泳都跳不好喝了咸水的人,现在对着崖壁迟疑起来了。今天他说要来,桃丽丝想清楚了,要向他开口。 桃丽丝找出玻璃花瓶,把深色百合插在瓶里,放到窗台上。一转身,乔已经站在门口,虚弱地朝她一笑。 “乔,你好久没来了。”桃丽丝说,“我都记不起你的脸了。” “你说的是戏话。”百祥放下一个纸盒,“我送点家用来,你先花着。我还得去局里开会。” “你这就要走吗,乔?”桃丽丝半裸着走到他面前,右手推上了门,“我不记得我们上次在哪里、在什么时候做的爱,好像半辈子没做了。” 乔百祥笑了,笑得跟哭似的:“桃丽丝,你不必这样,这叫我尴尬,你不能用这种方式交房租。听着,你永远可以住在这里,我喜欢你住着,但不必这样。” 桃丽丝斜睨乔,意识到他说的是某种她不太懂的心里话。不过,这不要紧了,她知道很快自己就要踏上横跨太平洋的客轮了。乔,中国情人?有效期快到了。 桃丽丝柔声说:“来吧,亲爱的。如果你是个甜蜜的人,就会忘记你的会议。来吧,乔,你不是永远可以看到山毛榉树下的红萱草。” 她以一种提前的回望看着乔,乔是一个奇怪的中国男人,他竟然对她动真心。 乔搂着桃丽丝躺倒在床上,他放弃了,他总在这个肉欲女人面前快活地投降。桃丽丝有一种魔力,让人放下一切先喝上一杯的那种魔力。 在桃丽丝的诱导下,百祥和她大白天沉在温柔乡里。 门外,站上了一个高大的英国汉,他低着头听了一会儿,一甩头,跑下了楼梯。 晚上,桃丽丝还是去了酒吧,不过,她从手袋里掏出船票看了又看,什么男人都没找。她喝了几杯马提尼酒就走出酒吧,想回公寓去。 汀康微笑着站在路边。 她跟着汀康来到了水手寻欢作乐的血巷(朱葆三路),找了个喧闹的小酒吧又喝了一杯。汀康看着两个又肥又矮的希腊水手同几个混血女郎调笑,他嘴角露出讽刺的笑纹,像看白痴。 “喂,告诉你一声,我逮住了你那个乔的把柄。”汀康咧嘴笑了。 “乔,乔能让你逮到什么把柄?他是个正人君子。”桃丽丝说,淡淡的,无精打采。 “或许他会因此送命的。”汀康盯着桃丽丝的眼睛看,想看出点真相。 “送命?”桃丽丝大概毫无世人的想象力或醒悟力,她大惑不解,“乔是有钱人,还是工部局的帮办。” “好吧,就告诉你也无妨。如果乔被人逮住和共产党有来往,不但当不成工部局的帮办,还有性命之忧。”汀康像下定决心来和桃丽丝透露情报,或黔驴技穷,只想在背后给乔下药。 “什么是共产党?”桃丽丝脸上浮现云雾样的困惑,“是斧头帮那种吗?乔是个花花公子,同那种人不来往的。” 汀康有点扫兴,不过他解释了什么是共产党,不过,对着个风尘女子解释这个真无趣。 汀康说:“这么讲你就懂了,这些人煽动租界的工人罢工闹事,你想,工厂不做工,码头不运货,上海就瘫了,老板们挣不到钱要破产,上海滩要穷。所以,巡捕房现在成立了专门的密探组,把和共产党有联系的人都记录在案。” 桃丽丝的脸红了起来,她眨动睫毛,喝掉杯子里的酒:“汀康,别告诉我你就是一个盯着乔的密探!” “是的,我就是。”汀康勇敢地瞪着桃丽丝看,“我快要逮住他了。” “别这样!”桃丽丝放下酒杯,抓住了汀康的手,“别对我的乔使坏!” 汀康眼里冒出火苗,不过他使劲按捺住自己,勉强笑笑:“为什么,你又不是他的谁!” 桃丽丝松开了汀康,她脸色明亮起来,像看见了什么好的前景:“不是的,我不是乔的谁。不过,他是受我保护的人!” 一九二七年春天的一个下午,百祥沿着工部局底楼长长的甬道走在清凉里,突然,警务处长道森这位英国绅士从一根廊柱后闪身出来,邀请百祥到门外马路上抽一支提神的雪茄。 吞云吐雾之间,老谋深算的英国人带着连本带利还清的笑容对百祥说:“任何人都有几个天马行空的兄弟,不是吗?乔,如果你放弃追问我原因和来源,我愿意同你分享一个不一定准确的消息:你跟我说起过那位堂弟,北京来的那个,同他来往密切的某个人有大麻烦了,很大很大的麻烦。那么,好吧,这种古巴雪茄有巧克力的后味吧,嗯?” 百祥眼神一闪,终于恍悟了自己长久以来的忧虑。 他沉默了两分钟,向警务处长道了谢,说明自己的堂弟绝不会了解到刚才这番谈话的内容。 他说了回见,拢住半支还在燃烧的褐色雪茄,扬手招来人力车。 百祥优雅而从容地撩起西服下摆,锃亮的皮鞋踩了上去。 他命令车夫直接去静安寺路恒必祥西服公司,阿爹乔端冕应该在店里…… 新吾接到北京急电:母亲病危。 手里并没有紧急事务,湖南籍的老同学建议新吾火速北上,并借此先留在北京,希望他照顾母亲之余到母校北京大学从事一项关于治外法权的研究工作。老同学上级破天荒拥抱了乔新吾,请他带一封封好的信到北大的朋友那里。 乔新吾告别自己的同志们,火速坐车北上。北伐仍未停止,战争期间,交通时断时续,他拼命赶,中间还坐过马车。他对阿姆的印象已淡漠了,但一个中国女人的儿子,有义务赶回去为娘送终。他并没抱着阿姆能病去回春的希望。 他找到已搬迁到大栅栏的新乔家院落,风尘仆仆推门进去,本准备号啕痛哭一番,却看见阿姆秦梅坐在枣树下等他,蹒跚着小脚朝他赶来…… 在上海,工人们发动了武装起义,攻占了租界外上海地面所有的警察局和政府机构。 四月十二日,蒋介石在租界里的帮派朋友们乔装成工人,恶狠狠袭击了新吾的那些同志,南京政府的军队随即缴了工人们的械。新吾运送过的枪支都落到了政府军手里。 新吾的湖南籍老同学最后落入捕者之手,没有什么审判,仅仅三天后他就被处决了,听说是被人推入了火车锅炉的炉膛…… 很久之后,新吾才辗转听到了老同学的噩耗。这位老同学早已预见他自己的命运,他在新吾带到北大的信里告诉上级: 乔新吾同志的价值不在于此时,而在于未来…… 二 乔四一家亏得伍连德博士提醒,很早就关闭店铺和家门,不同外人接触,才侥幸躲过了一九一〇年肆虐东北大地的肺鼠疫。 两个儿子乔新甫和乔新成在两年后听从阿爹乔四吩咐,拿着阿爹写的信,坐火轮沿海南下,到上海滩投奔乔方才乔阿伯。 到了上海才晓得乔方才回了奉化乡下,见到的是素未谋面的乔家生在横滨的儿子乔端冕。 虽说没一见如故,乔端冕还是对乔新甫和乔新成表示热烈的欢迎。父辈是邻居是玩伴,端冕对这两个闯荡东北的老弟礼貌周到,特意带他们在上海游览,连天设宴招待。 乔新甫和乔新成有些尴尬,敬酒说自己哥俩是想从哈尔滨搬来上海滩过活,如果乔兄用人,我俩愿在店里效力。乔端冕会看人表情,立刻说只要两位老弟愿意,就留上海试试,不喜欢还能去北京找正冠阿哥。 乔新甫乔新成大喜,家眷虽还扔在哈尔滨,毕竟男人们先在上海有了落脚处。 他俩不想烦扰乔端冕太甚,自己在苏州河边赁了一处便宜住房,写信到哈尔滨去报平安。 乔百祥在阿爹宴请乔新甫乔新成时上过餐桌,他那时还是个少年,晓得这两个是奉化老乡,阿爹说过生意上用自己人好。百祥后来有天分学裁剪,会做罗宋式样西服的乔新成也教过他几招。 十几年过去,乔新甫乔新成早把老婆接到了上海,不过,他们的阿爹乔四因为同伍连德伍博士交上了朋友,受他处处提携,生意兴隆,就留在哈尔滨不走,孙辈也愿意留在哈尔滨,跟着阿爷经营铺子。 伍博士认定当地会再次发生大鼠疫,他推却了大清肃清王的提拔,留在东北长年累月署理东三省防疫事务总处,在哈尔滨迎来了民国;他成天工作,很少有时间交朋友,为他各种国际会议及平日过活治装的乔四就同他成了莫逆之交。 身材不高的伍连德其实对自己的服装很有要求,乔四之所以受伍博士欢迎信任,是因为他善于针对伍博士的实际情况提出服装的合宜变化。哈尔滨在俄国人中东铁路管理局治理下,西服的风尚当然由俄国裁剪师引领。俄国人人高马大,服装还受到法国时尚引领,对历来严肃的伍博士来说,哈尔滨风行的款式就有些不合适。 乔四从一开始就认为伍博士更适合穿着日式或英式西服,前者轻巧,后者虽有些刻板但很庄重,两者都能强调上身的端庄而让人忽略伍博士较矮小的身材。 伍博士的最后选择是英式西服,他是剑桥大学医学博士,对英国有感情,何况他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日本人。 乔四除了替伍博士做西服和大衣,也替他的大衣及皮衣寻找相配的皮草做御寒的衣领,东三省有各式各样的皮草,不但有紫貂皮、北极狐皮、老虎皮、熊皮、狼皮,等等,也有屡次造成鼠疫流行的西伯利亚旱獭皮。乔四揣摩伍博士的心思,特意替他制作了旱獭皮的翻领,意思是纪念滥捕这种动物给人类带来了灾难。 平时,伍博士常深入老林和满洲里的猎人客栈巡视防疫状态,他不能总穿西服和大衣,而皮衣服又不太舒适。乔四替伍博士设计了一种前襟交合用大纽扣固定的工作服,有点像猎人的猎装,也有点像冬季军服,这种服装穿起来不但利落,且开领小,就像一件防护服,很能防止细菌和病毒沾上里衣。伍博士喜欢得很,定制了好几件轮换穿用。 因为乔四敬重伍博士,始终不肯收取制衣工费,伍博士既感激又伤脑筋,常亲自把各样应时物资和食品送来乔宅以示感谢。于是,他就常常留在乔四家唠唠家常,想念自己留在天津的老婆孩子。伍夫人有慢性病,身体不太好,适应不来关外的气候,所以一年到头伍博士就没有家庭生活。 一九一九年夏天,乔四常在家招待伍博士,话题关注着巴黎和会和京城里的五四事件,没想到八月里哈尔滨又遭难了,这次不是鼠疫,是大规模的霍乱。 乔家自然求计于伍博士,伍博士告诉乔四,霍乱没鼠疫那么可怕,只要不吃不洁净的食物和水,就不会染疫。在霍乱暴发期间,暂时把所有的水和食物都煮沸再吃。 伍博士留在哈尔滨不走,就是为了斗瘟疫,霍乱让他精神抖擞。他联络内外,照着医科的道理部署对策,慢慢控制住了这场霍乱。 乔家在上海的两个儿子都发电报来问安,乔四报了吉祥。可伍博士听闻了却对他说,霍乱是从上海传来的,哈尔滨第一例霍乱病例正是一个刚从上海回哈尔滨的商人。 上海,东海之滨,长江入海口,万国商船云集之超级东方港市,人烟辐辏,确实是亚洲历次霍乱传播的一大中转地。 秋天和冬天,东瀛先后传来了米慧和则仁姐弟俩驾鹤西去的讣告…… 乔百祥自从升为工部局总办处帮办,运气一直很好,有些工部局历年积存难以处理的事务,他找经办人,悄悄出些主意,竟然都有化解;人家看他没居功的意思,就添他好口碑。百祥因此感谢洋寄爹阿瑟。没阿瑟那些年倾囊讲上海典故给他听,培养他对上海滩的洞察力,他哪能养成替人出高招的功力?不过,百祥自己也晓得其中尚有爱的力量:他喜爱工部局的里里外外,把工部局当成了自己的福地;他对每个同事,无论哪国的洋人或同文同族之士,全抱着善意。他想同大家交往,大小事情上肯帮人,更不求报答。这成就了他在工部局乃至上海滩的好人缘。 卫惕南爵士看见自己推荐的人在工部局里受欢迎,大概十分高兴,跟夫人交代说今后可以把爵士府的私事交给百祥协理。虽说这与公事无关,不过,百祥知道自己又往上海滩的核心圈里深入一步。他得闻爵士的私密,看清爵士行事为人,更晓得这是一位冒险家乐园中难得的绅士,也就更把自己的感情融汇到这家人身上。 一九二六年并不只有蒋介石将军带领的军队在租界外对上海滩虎视眈眈,其实工部局董事会早在春天就有些担惊受怕:霍乱最先的发源地印度在春天就乱了,这年的霍乱气势汹汹,整个春天里肆虐了印度和印度支那,比七年前亚洲的霍乱疫情严重得多。 上海必定是难以躲过霍乱的,工部局严阵以待却心里发虚。大家都明白个中缘由:上海这码头政出多门,英租界有工部局,是个自治机构;法租界有公董局,从属于法国在越南的总督府;华界则在孙传芳管辖之下。各自的公共卫生机构互不合作,各行其是。 忧虑而缺少对策,工部局董事会责令卫生处加强对霍乱的监查,一有病例就要迅速上报。卫生处如临大敌,到处采样检查。没想到一检查就有了叫人心惊肉跳的结果:英租界的河沟池塘乃至市政自来水水样里都发现了霍乱弧菌! 早期病例其实出现在五月,可在闸北被瞒报了,等确证出现,暴发态势已很明显。英法中三界互相指责,吵成一团。到八月,上海全境已有了两万多确诊霍乱病例,且霍乱通过上海口岸向全国各地及朝鲜日本扩散。 乔新甫和乔新成在乔端冕店里安安稳稳当了十多年的老师傅,替乔老板领班店里所有的七工师傅和他们的徒弟。兄弟俩看见乔老板害怕霍乱影响生意,就来献计,说家父在哈尔滨同名闻遐迩的伍连德博士有交谊,听说上海霍乱起,已通电来告知防治要点。 乔百祥一看乔四爷的电报,心里登时一喜。卫惕南爵士这些天为疫病发愁,已召见过百祥,问他有没有“当地智慧”可借鉴。伍连德博士可是世界闻名的疫病专家,他开出的“条符”一字千金,看来能当作上海防疫的重要参考。 卫惕南爵士拿到这封电报,本拟指派卫生处处长和乔百祥立刻北上拜见伍连德求助,但北伐战事围绕上海开展,他担心路途受阻,转而命乔百祥通过乔四向伍博士继续求教。 伍博士再次电传建议,工部局据此改进了防疫措施: 明令市民不得食用未经沸水煮过的任何食物,不得饮用生水;在港口和铁路枢纽检验公众粪便;集中灭蝇;与法租界和华界卫生部门协调防疫;对志愿人士注射霍乱疫苗;进行流行病学研究…… 战争以及对租界前途的担忧盖过了霍乱疫情,疫情后来伴随战事和形势的变故慢慢湮灭。乔百祥由此对远在北方的伍博士特别牵记:偌大一个国际港市上海,永远难以避免疫病,如果有伍博士来坐镇工部局的公共卫生工作,上海就有福了。 乔百祥对卫惕南爵士说了自己的想法,爵士点头说,如果租界能和伍博士合作,确实很符合理想,伍先生是剑桥的医学博士,也是大英帝国的骄傲。租界肯定会对他敞开欢迎的臂膀。 范里克斯没想到乔百祥也喜欢逢赌押注,不单喜欢在他的赛狗场下注,也很愿意在他的“害阿拉”回力球场里下注。打回力球由于球速太快人很难反应过来,所以赌客们相信这里头没有作弊,全凭运气。范里克斯看出乔是个有分寸能把握自己的人,输钱有节制,赢钱能住手,从赌场老板角度,他觉得乔靠得住。 范里克斯是第一个向乔百祥示警的人。一起在法租界酒吧喝酒,范里克斯告诉百祥有个英租界巡捕房的侦探到处打听乔新吾的事。范里克斯说:“乔,记得任何时候都可以让你的弟兄们到法租界找我,在法租界他们可以受我保护。” 法国人和中国人在“互相保护”这点上理解力和想象力接近。其实,在上海滩混,范里克斯需要别人保护的时候大大多于人家要他保护的时候,所以,乔百祥很快收到了范里克斯要求他在英租界提供帮助的请求。 不过,法国人毕竟说着精细和条理分明的法语,脑子经历过繁复和高雅的进化,他们提出的要求勉强合乎体面标准,并不十分强人所难。 乔百祥按阿瑟教给自己的上海滩法则,顺水推舟解了范里克斯的急难,同时也不触犯英租界的规矩。 三番两次帮忙下来,范里克斯觉得欠了乔百祥的情,他亲自找到恒必祥西服公司,也没和百祥打招呼,请出他阿爹乔老板来,一下子给“害阿拉”的雇员订了一百多套制服,说自己是百祥好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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