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宁（2022版）》Epub-Pdf-Mobi-Txt-Azw3 下载在线阅读
[俄罗斯]阿尔志跋绥夫、 陈文娟 | 2022-02
【鲁迅推崇备至的俄国作家，书写一代俄国青年知识分子的精神简史】
【简介】
《萨宁》是阿尔志跋绥夫的代表作，小说叙述了主人公萨宁回到家乡后的一段时间里的所作所为。他少小离家，其性格在家庭之外养成，自由自在得像“一株生在田野中的树”。他对一切都抱着无所谓的态度，讨厌周围几乎所有的人——甚至自己的亲人，却又常常以旁观者的清醒姿态一语道破传统世俗社会中人情的虚伪；他光明正大地追求享乐，为所欲为，精神上却又陷入疲惫不堪的孤独和无意义的绝望中。
小说出版于一九〇七年，正好是俄国知识分子普遍感到失落与沮丧的时期。小说影响之大，从批评家罗加切夫斯基的话中可以看出：“不是阿尔志跋绥夫书写了萨宁，而是萨宁书写了阿尔志跋绥夫，萨宁塑造了与自己的形象一模一样的作者。”
六点钟左右。阳光灿烂，花园中却已经有了浅绿色的阴影。空气中充满了宁静、光明与温暖，玛利亚·伊万诺夫娜正在做糖果酱，绿油油的菩提树下散发出一阵阵砂糖与覆盆子熬出来又香又浓的香气。萨宁从大清早起就在花坛边忙着，想方设法把一些受尘土与热气压倒的花扶起来。
“你最好是先把野草拔了，”他母亲提议道，她透过袅袅升起的淡蓝色炉烟望着他，“告诉格隆极卡，她会代你拔去的。”
萨宁抬起那张满是汗水的、愉快的脸来。“为什么？”他说道，同时，他把飘悬到眉边的头发掠回去，“让它们尽量地生长着吧。我喜欢一切绿的植物。”
“你真是一个怪人！”母亲慈祥地看着他，耸了耸肩，不以为然地说，但是不知怎么竟对他说的那句话感到高兴。
“你们才是怪人呢！”萨宁用充满自信的语气说道。随后，他走进屋里去洗手，出来后便安适地坐在桌边一张柳条编的靠背椅上。他感觉很快乐、很轻松。绿荫、阳光、蓝天，就像一道道灿烂的光线投射进他的心灵，他的整个心灵也都充满了幸福，正敞开着迎接那绿荫、阳光和蓝天。他憎厌大城市的纷忙与喧哗。阳光与自由围绕着他，不用为将来的事着急，因为他已做好准备承受生活给他带来的任何东西。萨宁眯缝着双眼，伸了伸懒腰，惬意地享受着强健有力的肌肉带来的轻松。
一阵阵和风吹拂着，整个花园顿时活跃起来。麻雀们唧唧啾啾时远时近，它们欢快地谈论着那渺小、非常重要却又无人知晓的生活，而那只杂色的猎狐狗密尔，则躲在一丛绿草中竖起了耳朵，伸吐着红色的舌头，躺在长草上面静静地听着。绿叶柔和地低语着，它们的圆影在平静的沙路上摇曳着。
儿子的平静使玛利亚·伊万诺夫娜非常生气。她是爱他的，一如她爱自己的每一个孩子，正因为如此，她才心情激动，她想激怒他，刺伤他的自尊心，侮辱他——只要她的话和她对生活的见解受到重视就行了。在她漫长的持家生涯的每时每刻，她都像沙土里的蚂蚁一样，不停地营造着家庭幸福那脆弱、松软的大厦。这个长长的、像兵营和医院一样单调乏味的大厦，是由一块块小砖头砌成的，她像个平庸的建筑师，把这些砖头看成生活的装饰物，其实它们经常给她增添麻烦，时而使她发火，时而让她害怕，而且经常使她忧愁，可是她仍然以为不能不这样生活。
“那么……以后就这样？”她抿了抿嘴唇，假装极注意地看煎果酱的锅，问道。
“你说‘以后’是什么意思？”萨宁反问道，然后他打了一个喷嚏。
玛利亚·伊万诺夫娜以为他连打喷嚏都是有意的，目的是气她，虽然这种想法是很可笑的，可她还是生起气来。
“你们这里真好啊！”萨宁带着幻想的神情说道。
“是的……还不坏。”她还有点生气，所以冷淡地答道，但是她听到儿子赞美宅子和花园，还是很高兴，她已经对这个宅子和花园有感情了，就像是与可爱的亲人们相伴。
萨宁看了看她，若有所思地说：
“如果你不拿一些琐屑的事来烦我，那就会更好了。”
他说这话时的声音是温和的，与恼人的话语相矛盾，所以玛利亚·伊万诺夫娜不知道她到底是该生气还是该发笑。
“我该怎么看待你呢，”她忧郁地说道，“你小时候就那么不寻常，可是现在……”
“可是现在怎样？”萨宁高兴地问，好像他希望要听到什么特别愉快与有趣的事似的。
“现在你比以前更好了！”玛利亚·伊万诺夫娜尖声地说，并挥动她的汤匙。
“哦，那不更好！”萨宁笑着说。沉默了一会儿，他说：“瞧！诺维科夫来了！”
屋外来了一个身材高大、衣衫整齐、头发浅亮的美男子。他穿着一件丝衬衫，紧紧地贴在他那有点发胖却魁梧的身上，在阳光中闪耀着火焰般的亮光，他那双淡蓝的眼睛流露出一种慵懒、温柔的神情。
“你们又在争吵了！”他从老远就拉长着懒洋洋的温和声音说，“真是的，你们又在吵什么呢？”
“呵，母亲认为一个希腊人的鼻子更适合我，而我则对我已有的这一个十分满意。”
萨宁斜眼看了看自己的鼻子，笑了起来，并伸手握住了客人那只又厚又宽的手。
“唉，得了吧！”玛利亚·伊万诺夫娜恼怒地说道。
诺维科夫高声快乐地笑着，绿荫丛中传来了徐缓、浑圆、轻柔的回声，就像那里有一个和他一样快乐的人似的。
“哈，哈！我知道什么事了……是在为你的未来操心！”
“瞧你说的！”萨宁带着滑稽的困惑神情说道。
“这你活该。”
“喂！”萨宁大声叫道，“如果你们俩一致攻击我，那我就走开了。”
“我看还是我先走开好了。”玛利亚·伊万诺夫娜说道，她突然对自己恼怒起来。她猛地把熬果酱的锅从火炉上端了下来，也不看他们一眼，就走进屋里。猎狐狗从草丛中跳了出来，竖起两只耳朵，不解地看着她。然后它用前爪擦擦它的鼻子，再以疑问的眼光向屋里望着，飞跑到花园深处做自己的事去了。
“你有烟吗？”萨宁问道，对于母亲离去他很满意。
诺维科夫懒惰地移动了一下他的巨大的身体，拿出一个香烟匣。
“你不应该惹她生气，”他以和善的斥责语气说道，“她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妇人了。”
“我怎么惹她生气了？”
“唔，你看……”
“你说‘唔，你看’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她常常来惹我。我从不要求别人什么，只愿她们让我安静吧……”
两个人都不作声了。
“唔，你过得怎么样，医生？”萨宁一边问道，一边凝望那些在他头顶上袅袅上升的雅致奇特的烟圈。
诺维科夫正在想别的事情，并没有立刻回答他。
“过得不好……”
“怎么不好？”
“唉！什么都不好。总之……无聊透了，这个小镇让我讨厌死了，无事可做。”
“你还无事可做？那你自己怎么却抱怨说连喘口气的工夫都没有！”
“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不能永远只是看病再看病啊，还有另一种生活。”
“那么，谁阻止你去过另一种生活呢？”
“唉，这就是一个很复杂的问题啦。”
“它有多复杂呢？……你是一个年轻、帅气、健壮的人，你还需要什么呢？”
“在我来说，那是不够的。”诺维科夫回答道，带着柔和的讥嘲。
“说真的！”萨宁笑道，“唔，我觉得够多了。”
“但是我还是觉得不够。”诺维科夫也跟着笑起来。从他的笑声里可以听得出，萨宁讲到他的健壮与帅气之类的话，使他高兴，然而又使他觉得有些发窘，像个相亲时的小姐似的。
“你缺少一样东西。”萨宁深思地说道。
“什么东西？”
“一种真正的人生观。你因为自己单调的生活而感到苦闷，可是，如果有人号召你把这生活完全抛弃了，到外面广袤的世界里去，你就害怕了。”
“我要到什么地方去呢？去当流浪汉吗？哼！……”
“是的，哪怕当流浪汉呢！你要知道我看到你就想：有一个人因为要争取俄罗斯帝国拥有一部宪法而终生被囚禁在席老塞尔堡，丧失了他的一切权利以及他的自由。可是，一部宪法对于他又有什么用？但是，当这是改变他自己厌倦的生活而寻求另一种生活的旨趣与意义，他马上就会遇到另一个问题：‘我怎样谋生呢？我是个健壮有力的人。如果我不能得到固定的薪水，我将失去日常的牛乳与茶水，我的丝衬衫、硬领子，以及其他的一切。我不是完蛋了吗？’真是很奇怪……”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前者是理想的事业。而后者——”
“后者是什么？”
“嗯……怎么说呢……”诺维科夫在摆弄着他的手指。
“你看你怎么说的！”萨宁插话道，“你立刻就作出了划分。我真不相信你为了一部宪法而产生的苦恼会超过你因为自己生活的意义和兴趣而产生的苦恼，可是你……”
“这倒是个问题，也许就是超过了！”
萨宁烦恼地摆摆手。
“唉！算了吧，如果有人要割掉你的手指，你定会觉得比割掉别的俄罗斯人的手指痛些。那是事实，是吗？”
“或者是犬儒主义吧。”诺维科夫本想说句刻薄话，结果却显得可笑。
“也许是吧。但这是实情，如今不仅在俄国，在世界上的许多国家里，不仅没有宪法，连宪法的影子都没有。然而你之所以苦恼，是因你自己不满意现在的生活，并不是宪法的不存在。如果你说不是如此，那么，你是在说谎。而且还有呢，”萨宁接着说，他的眼中带着快乐的光，“你之所以苦恼，不仅是生活使你不满意，还因为丽达直到今天也没有爱上你。不是这样吗？”
“唉！你说的是什么蠢话！”诺维科夫喊起来，他的脸色变得如他的丝衬衫一样的红。他那双善良、平静的眼睛里，涌出了最单纯、最真诚而窘迫的泪水。
“什么蠢话，除了丽达以外，你的眼里还能够看见别的东西吗？想占有她的愿望，是用大字在你身上，从头到脚地写着呢。”
诺维科夫很奇怪地转过身去，开始在小路上走来走去。如果不是丽达的兄弟而是别的人对他这样说，也许会深深地使他痛苦，但关于丽达的话是出自萨宁之口，他听来觉得诧异，使他最初的时候，几乎不明白他所要说的意思。
“你知道，”他嗫嚅地说道，“可能你是猜的，或者……”
“或者什么？”萨宁微笑着问道。
诺维科夫耸耸肩，没有说话，望向一旁。他断定萨宁是一个不道德的人。但是他不能告诉他这个，因为，从中学的时候起，他就一直对萨宁怀有真挚的爱，如果说了，那就意味着，他诺维科夫喜欢的是一个坏人，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他的脑子一片混乱，非常难受。他对于提到丽达的事感到痛苦和羞愧，因为这位女神是他所崇拜的，他又不能为了萨宁说到她而觉得生气。这件事令人难受，同时又使他感到十分愉快。仿佛有人用滚烫的手抓住他的心轻轻地捏了一下。
萨宁不再说话，只是微笑着。他的微笑是专注而和善的。
停了一会儿，他说道：
“唔，想出一个词来吧，我不着急！”
诺维科夫仍旧在小路上来回地走着。看得出来他真的挺痛苦的。这个时候，那条猎狐狗又兴奋地跑了回来，来回地蹭着萨宁的膝盖，大概遇到了高兴的事，好像要与大家一起共享它的快乐似的。
“真是一条调皮的狗！”萨宁说道，抚摸着它。
诺维科夫竭力不去争辩，但又怕萨宁不再提起那个对于他本身来说世上最感兴趣的事。比起有关丽达的事来，一切事情他都觉得无关紧要，甚至是空虚、乏味和没有生气的。
“可是……丽达·彼得罗夫娜在什么地方？”他机械地说出那句想问而不敢问的话来。
“丽达吗？她能在哪里？哦……还不是和军官们在林荫路上散步嘛。每天这个时候，我们这里所有的女郎还不都在那个地方可以找到吗？”
诺维科夫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他带着醋意反驳道：
“像她那么聪明、有学问、又有教养，怎么会跟那些头脑简单的先生一起消磨时光呢？”
“呵，我的朋友，”萨宁冷笑了一下，“丽达是美貌、年轻，而且健康，就像你一样……甚至比你还强，因为她还有你所没有的东西——对一切的渴望。她想知道一切，体验一切——啊，她来了！你只要看她就明白了。她不是很漂亮吗？”
丽达比她哥哥矮些，却比哥哥漂亮得多。举手投足间透着优雅高贵，黑色迷人的眼睛流露出高傲的神情，而她最引以为傲的就是甜美的嗓音，这些都让人羡慕不已。她像一匹年轻美丽的母马，轻快地走来，身段轻轻地摆动着，时而自信地撩起那条灰色的长连衣裙。在她身后，跟着两个美貌的青年军官，穿着紧身的骑马裤与光亮的长靴，靴声橐橐地响着。
“说谁很漂亮呢？是说我吗？”丽达问，她的美貌、甜美的声音、焕发的青春气息让整个花园亮丽起来。她向诺维科夫伸出一只手，瞟了她哥哥一眼，她对他的话不怎么明了，不知他什么时候是开玩笑，什么时候是正经说话。诺维科夫紧紧握住她的手，脸色通红，眼里竟涌出了泪水。但他的神情并没有引起丽达的注意，她早已习惯诺维科夫那胆怯、崇拜的目光，而这些根本没让她动心。
“晚上好，弗拉基米尔·彼得罗维奇。”那个年纪稍大、发色淡些、长得更漂亮些的军官说道，又深深地鞠了一躬，他像一匹热情、欢快的小雄马，把他的马刺弄得哗哗作响。
萨宁知道他是扎鲁丁，一个骑马队的上尉，正在拼命追求丽达。另一个军官是中尉塔纳罗夫，他认为扎鲁丁是军人榜样，处处模仿他。但是他很少说话，又有些愚钝，也没有扎鲁丁那样漂亮。塔纳罗夫也跟着把马刺弄得哗哗作响，却没说什么。
“说的就是你！”萨宁对他妹妹严肃地说。
“呵，当然啦……你还要添一句，是无法形容的漂亮！”丽达快乐地笑着，坐在一张椅上，又向萨宁瞟了一眼。她举起手臂，想把帽子脱了，于是那高耸而富有弹性的乳房便凸显了出来，当她脱帽时，把一支细长的帽针落在了沙地上，她的面纱与头发也弄乱了。
“安德烈·帕夫罗维奇，请你帮帮我！”她清朗地向沉默的中尉叫道。
“是啊，是很美！”萨宁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句，眼光一刻也不曾离开她。丽达用不信任的眼光又向她哥哥瞟了一眼。
“我们这里的每个人都很美丽。”她说道。
“那是什么话？我们美丽？哈！哈！”扎鲁丁笑道，露出一口白牙，“我们只是些简陋的布景，这布景更能衬托出你的美貌。”
“你真会说话！”萨宁惊奇地说道。在他的语气中，有一点嘲讽的意味。
“丽达·彼得罗夫娜会使每个人都善于说话。”沉默寡言的塔纳罗夫一边说，一边帮助丽达脱帽子，帽子没摘下来却弄乱了她的头发。她又好气又好笑。
“什么？”萨宁惊奇地拉长声音说，“你也变得善于说话了吗？”
“呵，不要管他们了！”诺维科夫嘴上这样说，而心中却暗自喜欢。
丽达看着萨宁蹙蹙眉，她黑亮的眼睛明白地对他输送一个信息：
“不要以为我看不出这些是什么人。可是我愿意这样。我并不比你蠢笨，我知道我该怎么做。”
萨宁对她微微一笑。
帽子终于脱下来了，塔纳罗夫慎重地把它放在桌上。
![《原则2：应对变化中的世界秩序》[美] 瑞·达利欧Epub-Pdf-Mobi-Txt-Azw3 下载在线阅读](https://blogger.googleusercontent.com/img/b/R29vZ2xl/AVvXsEjeI8gec4T1hsb-I34qIvLYr6RDp1UD2dAj0W1dR27-2V0li8PovGbDmANqcep1BBFmgYrYQslV0wKPDLhzBHMbFi9y_QPNkpjHo2SZwiugDAGquihKRU5sstizJnpWe3LlEqxhBAnHCeeaEY_TNBBcPt4CN8hAE1vFyA66uDTjYTBZRzaRKhK9y4HHYQ/w72-h72-p-k-no-nu/c5492f4885c4a1e422715f86e46e31f8.jpeg)
博文
0 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