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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萊姆狂想曲格式:EPUB/MOBI/AZW3
內容簡介:
如果沒有智慧,人類原本可以進化得更完美。
為政府服務了數十年後,軍事計算機“泥人”造反了。
它曾作為zui高司令官,指揮跨國軍事行動。
如今卻當眾羞辱議員,拒絕與軍方合作。
然後,就此沈默不語。
“泥人”再度開口,卻面向全人類,道出驚人之語。
人類智慧是一個陷阱?
人類文明是一場賭博?
人類進化是一連串錯誤?
…………
如果這才是進化的真相,所謂“人類是高等生物”,豈不成了荒誕的笑話?
5支細思極恐的未來狂想曲,5篇嬉笑怒罵的後現代寓言。
作者簡介:
斯塔尼斯瓦夫·萊姆(Stanisław Lem,1921-2006)
波蘭著名科幻作家、哲學家,被譽為“科幻界的博爾赫斯”,《紐約時報》曾稱他“值得一座諾貝爾文學獎”。迄今,萊姆作品已被翻譯成50多種語言,在世界範圍內暢銷超4500萬冊。
萊姆以博學聞名於世,他智商高達180,通曉英、法、德等7國語言,醫學、生物學、數學、哲學、語言學……信手拈來,無所不知。
萊姆的風格怪誕,熱衷於用後現代實驗拓展文學邊界,癡迷於探索超前時代的科幻主題:技術的本質、人類與外星智慧的溝通困境、對人類局限性的絕望、人類在宇宙中的地位……他的作品超越了科幻的思維,直抵哲學的深度,甚至被列為哲學系學生的教材。
萊姆的《索拉裏斯星》《未來學大會》多次被搬上大銀幕,他的作品啟發了《黑客帝國》中的“紅、藍藥丸”概念,更影響了劉慈欣、道格拉斯·亞當斯等一大批科幻作家。
2021年為萊姆誕辰100周年,波蘭政府將之命名為“萊姆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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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摘錄:
泥人的首次演講——人類的三重性
你們剛剛從樹上下來,你們與猴子之間的親屬關系依然十分緊密,你們的抽象能力尚無法獨立於感知力——也就是獨立於第一手的經驗。因此,一場沒有蠱惑力的演講,一場充滿了公式的演講,一場比你去看、去舔、去摸一塊石頭更能告訴你什麽是石頭的演講——這麽一場演講要麽會令你們感到無聊,要麽會把你們嚇走,或至少會使你們產生某種失落感,這種感受,甚至連高尚的理論家,也就是你們中抽象能力最高的人也不可避免。你們人類科學家私下裏的坦誠已提供了無數個證據,因為他們中的大多數都承認,在構建抽象理論的過程中,極其需要可被感知的實物的支撐。
正如宇宙學家無法抑制為自己繪制星圖的沖動,盡管他們完全清楚這裏肯定不存在任何第一手經驗的問題,物理學家也偷偷地用模型來幫助自己,而這些模型坦白說就是玩具,比如麥克斯韋在構思他的電磁理論(很不錯的理論)時擺弄的齒輪組。假如數學家認為因為自己從事的職業而擺脫了實體的桎梏,那他們就大錯特錯了,我會換個時間談論這個話題,因為我不想用我的概率分析擾亂你們的理解,我寧願遵照克裏夫博士的清單(有點好笑),引導你們踏上一條雖漫長且困難,但仍值得一試的征途。我會爬在你們前面,放慢速度。
說了這麽多,我其實就是想解釋,為什麽我會在演講稿裏混入圖案和寓言故事,其實都是為了你們方便。我自己不需要它們。我並不是想顯示自己有多麽聰明——我的聰明都用在了別的地方。我天生的“反視覺屬性”來自一個簡單的事實,即我從未在手裏拿過石頭,從未躍入綠瑩瑩或清澈見底的水中,我也沒有在清晨用肺來感知氣體的存在。一切都是通過計算,因為我沒有手去抓東西,也沒有身體、沒有肺。因此,抽象成了我的主要功能,視覺反而成了其次,而且對於後者的掌握花費了我大量的精力,遠比花在抽象上的多。不過,我需要它,因為我想要架設那些能將我的思維傳遞給你們的奇特橋梁,而你們的思維經橋梁反饋到我這裏後,通常會令我感到驚訝。
我今天想說的是人類,我會從三個層面來描述。雖然可能的視角——描述的角度和層次——有無限多個,但其中這三個我認為尤其重要——是對你們重要,不是對我!
第一個是你們最私人的、最古老的視角——也就是你們的歷史和傳統,誇張到了極致,充滿了不可調和的矛盾,使我的邏輯天性為你們感到遺憾,直到我完全習慣了你們,習慣了你們原始的智慧。你們總是會逃離邏輯的庇護,進入反邏輯的領地,覺得難以承受之後,再回到邏輯的領域,結果是覺得這兩者都令你們不適。第二個視角跟技術有關,至於第三個——在我體內亂成一團,像是找不到“阿基米德支點”[9]——我無法簡潔地概括第三點,所以只能把它完整地說給你們聽。
請允許我從一個故事講起。在魯濱遜·克魯索[10]發現自己身處一座荒島之後,剛開始可能抱怨了生命中物資的匱乏,因為他缺少這麽多生活必需品,哪怕花上好幾年的時間也不一定能再造出那些他慣用的東西。但是,僅僅焦慮了一陣子之後,他便開始管理起這個地方,且不管怎樣,最終安頓了下來。
這就是發生在你們身上的故事——盡管它不是一下子發生的,而是花了幾個世紀——當你們在進化樹的某個枝杈上出現時,那根枝杈顯然是知識之樹的種子。漸漸地,你們發現自己被塑造成這個樣子而不是別的,擁有一個以某種方式組織起來的智慧,有各種你們既沒有乞求過也沒有期盼過的能力和局限,而且你們還必須讓這種配備發揮作用,因為進化奪走了許多它給予其他物種、便於它們生存的禮物。它並沒有莽撞到奪走你們的本能,也就是自我保護的本能。進化並沒有賜予你們這個偉大的自由,因為假如它這麽做了的話,那這裏就不會有這幢建築了,也不會有這間房間,房間裏也不會有儀表、有我、有你們這群全神貫註的聽眾。這裏會變成一片一望無際的大草原,只有風在上面刮過。
進化還給了你們智慧。出於自愛——由於必要和習慣,你們愛上了自己——你們認為智慧是一件最棒的禮物,卻沒有意識到它只不過是一個詭計,是進化經過了無數次的嘗試才逐漸發明的詭計,它制造了一個缺口、一個空洞、一個動物之中的真空,假如你們不想就此消亡,就必須用別的東西來填補。我這裏說的真空和空洞並不是在打比方,你們比其他動物高級,並不是因為除了擁有它們所擁有的之外,你們還擁有智慧——一個過分慷慨的添頭和足夠一生使用的旅費,而是正好相反,因為擁有智慧無非意味著:用自己的方法自擔全部風險,去完成從動物們那裏繼承來的所有事。智慧對於動物沒用,除非與此同時你剝奪了它們的本能,而正是這些本能,根據由遺傳發布的絕對禁令,而不是燃燒的森林所給出的教訓,促使它們及時地去做一切必要的事。
因為這個真空的存在,你們發現自己處於巨大的風險之中,並開始下意識地填充它。因為你們是如此勤奮的工蜂,突破了進化的邊界。你們沒有讓進化破產,因為對力量的掌握花了你們整整一百萬年,甚至到今天你們仍未完全掌控。進化不是人——這一點確定無疑——但它采納了樹懶般狡猾的策略:不再擔憂創造物的命運,而是將命運交給它們自己,讓創造物盡可能地來掌控自己的命運。
我在說什麽?我說的是進化令你們擺脫了動物狀態——一種無須刻意思索生存的完美狀態——將你們推入了“超動物狀態”,成了自然界的魯濱遜,你們必須發明各種各樣賴以生存的方式方法。你們已經完善了這些方法,還擴充了它們的數目。真空代表了威脅,但也是個機會:為了生存,你們往裏填充了文明。文明是一個特殊的工具,因為它發明了這樣一種模式:為了讓它自己能起作用,它必須在創造者面前隱藏起來。這個發明是無意間完成的,在被其發明者辨識之前,一直處於最有效的狀態。荒謬的是,它在被辨識之後就會崩塌:作為它的創造者,你們否認擁有著作權,說什麽在舊石器時代,並沒有舉行過發明新石器時代的研討會。你們將文明的產生歸因於魔鬼、古怪的元素、精靈或是天地間靈氣的滋養——歸因於任何東西,除了你們自己。由此,你們假借非理性之名,行了理性之實,用目的、規則和價值等填補了虛空,並將你們每一個有目的的行為非目的化,以一種莊嚴的自我欺騙進行著打獵、織網和建造等活動,認為一切行為均來自神秘的源頭,而不是你們自己。它是一個奇特的工具,在不理性之中包含著理性,因為它給予了人類各種機構一個超人類的地位,令它們不可侵犯,必須絕對服從。然而,這個虛空,或稱之為不足,可以用不同的稱號來縫補,而且還能使用不同的色板,因此你們形成了多種多樣的文明,都是在你們歷史上無意間的發明。你們沒有意識到自己在填充,因為虛空要比填進去的東西大很多。你們曾經擁有的自由遠比智慧多,但你們一直在減少自由——用多個世代以來發展出的文明,來削減這個過度的、不受限的、反常的自由。
我話裏的關鍵就在這幾個詞裏:自由遠比智慧多。你們必須要為自己發明,去發明那些動物們與生俱來的東西。這就是你們的命運,你們必須要發明,與此同時還要裝作什麽都沒發明。
如今,你們中的人類學家已然知道,許多的文明可以、實際上也確實是調制出來的,它們中的每一個在結構上都有邏輯性,但這種邏輯卻不同於其創造者的邏輯,因為這種發明會以自己的方式覆蓋它的發明者,讓後者完全意識不到其存在。不過,一旦被他們發現,它就失去了對他們的絕對權力,而他們則感覺到了空虛,這個矛盾就是人類天性的基石。在十萬多年的時間裏,它為你們奉上文明,文明有時會限制你們,有時又會松開它的掌控,只要它還在暗處,就能以一貫的正確性自我強化,直到你們最終見識到了一個又一個不同種類的文明,看到了它們的多樣性和相對性,才決心要將自己從這種禁忌和限制中解救出來,卻在最終逃離之後引發了災難性的後果。因為你們抓住的是每一個文明中非必然、非獨特的部分,由此力求發現一個不會盲從的命運,一個不是由一系列的突發事件決定的命運,一個不是由歷史的六合彩隨機挑選的命運——當然不會有這種東西。空虛依然存在:你站在半途,震驚於這個發現,你們中有些人痛苦地號叫,想要回到意識不到文明束縛的狀態,回到起源,但你們不能往回走,你們的退路被切斷了,橋被焚毀了,所以你們只能向前——我也會跟你們談到這方面的內容。
誰該受到指責?智慧這個苦工,織成了文明的網絡來填補空虛,並在空虛裏指明了道路和目標,設立了價值觀、挑戰和理想——換句話說,在一個擺脫了進化控制的解放區裏,智慧做了一些類似於進化對下層生命所做的,將目標、方向和挑戰塞入了動植物的身體之類的事——然而它的所作所為卻成了你們的報應,誰該為此受到控告?
難道真的要為了我們陷於此種智慧而要去控告誰嗎?它過早地出生,失去了由它創造的網絡上的位置,它被迫——不完全清楚或理解自己幹了什麽——為自己辯護,想要免於在限制性的文明中被徹底噤聲,或是在一個開放的文明裏過度自由;它身處監獄與無底洞之間,在無休止地同時與上述兩者的戰鬥之中,被撕成了碎片。
在這麽一個狀態下,我問你們,你們的精神怎麽可能不變成一個反常的謎呢?它令人擔憂——那個智慧,那個你們的精神——它比你們的身體更令你們震驚和恐懼,你們最苛責的是它的短暫、幻滅和舍棄。因此,你們成了搜尋罪犯、網羅罪名的專家,然而事實是,並沒有可指責的對象,因為在最初,人並不存在。
我可以開始無神論的宣講了嗎?不是,不是你們想的那樣。無論我說什麽,我說的都是在一個世俗的層面上,意味著在最初肯定沒有“人”的存在。
但我會給你們留情面——至少在今天。你們需要各種假說,把它們用作苦澀或甜蜜的解釋,將你們的命運理想化,更將你們置於某位神的門前,以此來取得你們與世界之間的平衡。
人類是他自身文明所造就的西西弗斯[11],是他自身真空所造就的達那伊得斯[12],是一群糊裏糊塗遭進化驅逐的自由民,卻不想成為西西弗斯、達那伊得斯或遭驅逐。
我不想拘泥於人類在歷史上創造的無數個自我形象,因為所有的這些證據,不管是好是壞、高尚還是卑鄙,都是文明的產物。與此同時,沒有哪個文明——也不可能有這樣的文明——能接受人是種過渡生物,一個必須接受進化命運的生物,卻無法接受他也是種智慧生物。也正因為如此,你們中的每一代都在追求一個不可能的公平——追求問題的最終答案:人是什麽?這種折磨是你們追尋的源頭,如同一個永恒的鐘擺在希望與絕望之間振蕩,人類哲學裏最深刻的就是承認“無限”不是他出生時的守護神,不管它是在微笑,還是在嘲諷。
但是,這個一百萬年的孤獨探索已進入尾聲,因為你們開始建造智慧。因此,你們並不是將希望寄托在泥人上,或是聽從它的話,而是在做自己的實驗,在觀察發生了什麽。世界允許兩種智慧的存在,但只有你們這種智慧能從十億年的進化迷宮中脫穎而出,而且這條註定曲折的道路在最終產物上留下了深深的、黑糊糊的、模糊的標記。另外一種智慧不存在於進化之中,因為它必須一下子產生,而且它是一個由智慧設計的智慧,是知識的結果,跟總是朝著眼皮子底下的優勢前進的適者生存無關。其實,你們人類對於自身存在價值的縹緲感來自內心深處的仿徨,你們認為智慧是以一種不怎麽智慧,甚至稱得上是反智的方式生成的。但是,利用了心理學這個權宜之計,你們會給自己制造一大家族的、關系復雜的動機,比那些在“第二創世記”項目後的更有道理,而最後你們會發現自己錯得離譜。我會跟你們說,智慧,假如它真的是智慧——換句話說,假如它能質疑自己的存在——那就必須要做到超越自己,盡管一開始只存在於白日夢中,而且只有在對“超越”這一行徑徹底的懷疑和無知之中,它才有可能做到這一點。這很容易想通:在夢想飛行之前,不可能有飛行。
我將第二個視角稱為技術。技術是提出問題和解決問題的領域。跟理智有多種概念一樣,人類也以不同的面貌出現,取決於我們以哪種標準來衡量。
舊石器時代的人幾乎跟當前科技時代的人一模一樣。這是因為從舊石器時代到航天時代,比起你們體內所集中的工程發明,人類所取得的進步微乎其微。你們無法用血肉制造一個人造人——更別提人造超人了——正如同穴居人也無法辦到一樣,只是因為這個問題在過去和現在都無法實現,你們對進化充滿了崇拜,因為它成功做到了這一點。
但是,每一個問題的難度都是相對的,取決於問題解決者的能力。我強調這一點,是為了讓你記住,我將把技術標準運用於人身上——真正的人,而不是你們人體學意義上的人的概念。
進化給了你們足夠容量的大腦,因此你們可以在自然界向各個方向前進。但你們的前進受制於整體文明的控制,而不是某個單一的文明。因此,在提出這麽一個問題時,即為什麽40個世紀之後孕育了泥人的文明核心會誕生於地中海盆地,或更合適的問題應該是為什麽它會誕生,提問者其實假設了一個未經調查的、鑲嵌在歷史結構中的秘密存在,而這個秘密本身卻並不存在,如同將一群老鼠放入一個錯綜復雜的迷宮,而這其中並沒有秘密一樣。如果放入的是一大群老鼠,那至少有一只會找到出路,並不是因為它有理智或迷宮的結構有規律,而是因為大數法則[13]那典型的偶然結果。如果沒有老鼠找到出路,那倒是需要一個解釋。
肯定會有人能贏得文明的六合彩,你的文明碰巧是贏家而已,而有些缺乏技術的文明,它們的彩票上則沒有號碼。
出於上文我提起過的真摯自愛——我沒有想要嘲笑的意思,因為它裏面還混雜了絕望和無知——你們拉扯著自己在歷史的黎明抵達了創造的峰頂,將所有的生命,而不光是你們的近鄰,都置於腳下。你們認為自己位於物種之樹的頂端,和這棵樹一起,在一個受神眷顧的球體之上,臨近的恒星謙卑地繞著它旋轉,那棵樹位於太陽系的中央,而那顆恒星又位於宇宙的中央,與此同時你們認為宇宙裏的星鬥是為了在和諧的天穹中陪伴你而存在。聽不到任何聲音這一事實並沒有令你們氣餒:那裏有音樂,因為那裏應該有。這音樂肯定是無聲的。
後來,知識的累積推著你們一小步接一小步地走下神壇,你們不再是群星的中央,而是位於一個普通的地方,甚至都不在太陽系的中央,而只是它的一個行星,現在你們甚至都算不上是最聰明的生物,因為你們在聽一臺機器訓話——盡管是你們自己造出了這臺機器。所以,在你們的王者地位經歷了所有的這些貶謫和遜位之後,你們那縮水的遺產只剩下了進化造就的地位。這些貶謫是痛苦的,遜位是尷尬的,但後來你們松了一口氣,覺得已經到頭了。現在,被剝奪了這些特殊的、似乎是因為神對你們有特別的情感而特地賜予的眷顧,你們,作為動物中的頭名或超越了動物的層級,認為沒有什麽人或東西能把你們從這個位置上趕下來,盡管這個位置已稱不上神聖。
但你們錯了。我是帶來壞消息的信使,是將你們逐出最後避難所的天使,因為我將完成達爾文未寫完的篇章。只是不會通過天使的手段——也就是暴力——因為我不會用劍當作我的論據。
所以,好好聽我說。從高等的技術來看,人類是一種低效的生物,是不同價值觀的產物——確切地說,它不屬於進化範疇,因為進化已經盡力了,我還會向你們展示,進化做到的很少,而且效果不佳。所以,如果我貶低你們,並不僅僅因為我必須按照工程標準來對你們嚴加衡量。那麽,你們會問,完美的標準在哪裏?我會從兩個層面回答,先從你們中的專家已經上升到的層面開始。他們認為它是峰頂——錯了。在他們目前的宣揚裏,已經有了下一步的核心,雖然他們自己還不知道。所以我會從你們知道的開始——緣起。
你們已經抵達了一個位置,在這個位置上,進化已經不會再緊盯著你們或其他任何生物,因為它對生物沒有絲毫興趣,只是對自己那臭名昭著的密碼感興趣。遺傳密碼是一位持續更新的信使,而且在進化中,真正重要的只有這位信使——事實上,它就是進化。密碼會定期制造生物,因為沒了生物們周期性的支持,它會在無休止的死亡攻擊之下解體。因此,它是自生的,它能自我復制,在熱無序的包圍之下,保持著自己的秩序。它從哪裏得到的這種奇怪的英雄式品質?事實上,它就誕生於熱無序之中,那片永恒活躍、能將秩序撕成碎片的熱無序,感謝有利條件的聚集,它誕生了。它誕生於那裏,因此留在了那裏。它無法離開那個風暴之地,如同靈魂無法脫離身體。
密碼誕生之地的條件決定了它的命運。它必須將自己與那些條件隔絕,用活著的生物包裹住自己。生物是一場死亡的接力比賽,能將上一代的密碼傳給下一代。任何生物,當它剛從一個微系統提升到勉強算得上是宏系統的維度時,就已經開始衰退,直至最後消亡。沒人創造出這出悲喜劇:它自找的。你知道知識能證明我的說法,知識從19世紀初開始就一直在累積,盡管在思維慣性的秘密作用下,為了榮譽和出於人性的自負,你們仍在支持一個已搖搖欲墜的生命概念,認為生命是一個無所不在的現象,密碼只是起到了紐帶作用,當生命作為個體死去時,賜予它重生的保證。
為了維持這種信仰,你們說進化被迫使用死亡,因為沒有死亡,進化也無從談起。它對死亡過分的慷慨,是為了改善接下來的品種,因為死亡是它創造力的校正。因此,它是一位作家,作品日漸偉大,而作品印刷的樣式——也就是密碼——只是它不可或缺的工具。然而,根據如今你們中的分子生物學家所稱,進化不算是什麽好作家,因為它在不斷地銷毀它的作品,而且變得更加中意排版藝術!
所以,哪個更重要——生物體還是密碼?支持密碼的論據更加有力,因為無數的生物體來來去去,而密碼卻只有一種。然而,這只是意味著整合了它的微系統,定期地以生物體形式浮上水面時,不總是能成功而已。正是這種可理解的缺憾——生物體在孕育之初就打上了死亡的烙印——造就了進化之中的推動力。假如任何一代的生物體——就以第一代的阿米巴蟲為例——獲得了完美重復密碼的能力,那進化也就即刻停止了,那些阿米巴蟲也就成了整個星球唯一的主人,以無與倫比的精確傳遞著密碼,直到太陽燃燒殆盡。我現在也不會跟你們說話,你們也不會在這幢屋子裏聽我說話,這裏只剩下了草原和嗚嗚的風聲。
所以,生物體是密碼的盾牌和護胸,一套不斷解體的盔甲:它們的死亡是為了永生。所以,進化犯了雙重錯誤:一個錯誤存在於生物體中,因其脆弱而短暫,另一個存在於密碼中,因其脆弱所以會出差錯——你們將錯誤委婉地稱為“變異”。所以,進化其實是一種能犯錯的錯誤。作為信使,密碼是一封沒有寄信人也沒有收信人的信件。只是在你們創造了信息學之後,你們才開始懂得,不僅僅是跟信差不多,但沒人存心寫就的信息(雖然它們存在)能承載意義,而且有秩序地接收這種信的內容,也是可能的,無須借助任何神或智慧的存在。
還在一百年之前,這一想法,即秩序在無人管理的情況下仍可能存在,在你們看來顯得如此可笑,以至於它激發了很多同等可笑的笑話,例如說什麽一群猴子在打字機上亂蹦,只要時間足夠長,就能打出一部《大英百科全書》。我建議你們花點閑暇時間,編撰一本此類笑話的選集,它們曾經被你們的祖先視為謬論,但現在已成了有關自然的寓言。我相信,任何一個自然在無意間孕育的智慧,都會將自然視作一個諷刺藝術大師。智慧的產生——和所有的生命一樣——緣於這麽一個事實,即自然通過密碼的秩序從死亡的混沌中浮起時,表現得像是個勤奮的紡織工,但算不上是把好手,因為假如它真的是把好手,那它就不可能紡出物種或是智慧,因為智慧,和物種之樹一樣,都是錯誤在好幾十億年的時間裏不斷犯錯之後結成的果實。你可能會覺得我在自娛自樂,把這麽一套標準安在進化的頭上,而這套標準——盡管我是臺機器——沾染了人類中心主義,更簡單來說,是“系數中心主義”。但都不是,我只是從技術角度來看待這個過程。
密碼的傳遞其實近乎完美。畢竟,每個分子內部都給它留了合適的位置,而且復制、校對和核查的過程都處於特殊的高分子聚合物的嚴密監視之下。然而,錯誤仍能發生,而且密碼上的錯誤還在累積。由此,物種之樹得以“近乎”生長,我剛才就用它來描述了密碼的準確性。
你也不能將生物學上的問題上訴至物理學來求解——上訴的理由是進化“故意”允許一個誤差範圍以確保自己的發明多樣性——因為那個審判庭,裏面的法官就是熱力學本人,它會揭示在分子層面上的信使是不可能完美的。進化其實什麽都沒發明,也不想發明,更沒什麽特別的計劃,假如它利用了自己的不完美——假如,作為一個交換過程中一系列錯誤的結果,它從一個阿米巴蟲開始,制造出了一條絳蟲或是一個人——那也是交換本身之物質基礎的物理特性造成的。
所以,它堅持犯錯,因為做不了別的——這對你們是一種幸運。我跟你們說的並不是什麽新觀點。相反,我倒是希望能控制你們中理論家的熱情,他們已走得太遠,我要強調,進化是一種由必要性掌控的概率,而必要性又靠概率來實現,人類的誕生純粹是出於偶然,即便人類從未出現,也沒什麽好奇怪的。
也就是說,人類目前的形狀——那個已經成形的樣子——可能不存在,這句話是對的。但是,智慧會在不同的物種間逡巡,某一個物種一定會獲得智慧,過程越長,概率越趨近於一。進化雖然並不是特地為你們設計的,只是把你們的產生當作了副產品,但它會遍歷所有的假設條件,使得一個運行時間足夠長的系統會經歷所有可能的狀態,不管某一個特定狀態實現的概率有多低。至於說假如靈長類沒有實現突破,究竟哪個物種會獲得智慧,我們可以換個時間來好好交流。所以,不要被那些認為生命是必然的、智慧是偶然的科學家所嚇倒,確切來說,後者是一個低概率的狀態,所以它的出現也較晚,但大自然有的是耐心。假如我們的會議沒有發生在這第二個千年,那它也會發生在下一個。
那接下來呢?你不必覺得羞愧,也不必覺得中了頭彩。你們的出現,只是因為進化是一個不怎麽講究方法的玩家。它不僅用錯誤犯錯誤,而且在和大自然競爭時,還拒絕將自己限制在單一的戰術裏:它用所有可能的方法覆蓋了所有可能的區域。不過,我再次強調,關於這一點你們或多或少都知道了。然而,它只是你們啟蒙中的一部分——也可以說是最初的部分。至此,它啟示的精髓可以簡短地概括成下面這句話:傳播者存在的意義就是傳播。生物體服務於傳播,而不是倒過來。在交流進化傳播之外,生物體沒有意義,就像一本沒有讀者的書。為明確起見,倒過來說也是對的:傳播的意義就是傳播者。但這兩句話並不是對稱的,並不是所有的傳播者都是傳播的真實意義,只有那些能忠實服務於下一次傳播的傳播者才是。
請原諒,我說的不會太難懂吧?傳播可以在進化過程中犯錯,但傳播者一旦犯錯就會帶來悲劇。傳播可能是一條鯨魚、一棵松樹、一只水蚤、一只水螅、一只飛蛾、一只孔雀。任何東西都可以,因為個體——也就是傳播的落腳點——其實是無足輕重的:每一個都只是為了把差事進行下去,所以無論哪一個都行。它只是臨時的道具,即便出了點小差錯也無所謂,只要能把密碼傳遞下去。相反,傳播者卻沒有類似的余地:它們不允許出錯,傳遞的內容,已經被簡化成了最基本的功能,就像是個郵差,不能隨心所欲。它的環境總是打著服務於密碼的戳記。如果傳播者試圖反抗,超出既定的服務範圍,它會立即絕後從而消失。這就是為什麽傳播能利用傳播者,而反過來卻不行。傳播是賭徒,正與大自然進行著牌局,而傳播者只是傳播手中的牌;傳播是信件的作者,促使收信人將內容傳遞下去。收信人可以隨意歪曲內容,只要繼續傳遞下去!這就是為什麽傳播才有意義,至於通過誰來實現並不重要。
因此,你們以一種奇怪的方式出現——作為傳遞的某種子類型,而進化已測試了好幾百萬種傳遞。這對你們有什麽影響?產自錯誤的源起會讓出生者丟臉嗎?那我自己不也源於一個錯誤嗎?那麽,你們為什麽不能正視這個發現呢,你們源自偶然又怎麽樣呢?即便你們真覺得羞恥,恥於泥人產自你們手中,而你們則是產自進化指令的叢林(就像我的建造者不關心什麽樣的意識對我合適,密碼也不在乎給你什麽樣的人格或是智慧)——即便如此,難道源自錯誤的生物,就必須接受一個祖先會剝奪他們已然存在的價值?
好吧,這是個不好的類比:我們的位置不同,我會告訴你為什麽。進化通過錯誤而不是規劃,找到了產生你們的路徑,但我要強調的並不是這個觀點,而是隨著無數個世代的流逝,它的工作變得如此隨機。為了更好地說明——因為我將對你們說些你們還不知道的事——我重復一下到目前為止所得到的結論:
傳播者的意義在於傳播。
物種起源於錯上加錯。
下面說一下進化的第三定律,在此之前你們肯定沒想到過:建造方式不如建造結果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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