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梦者之歌与阴郁的抄写员》Epub-Pdf-Mobi-Txt-Azw3 下载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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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马斯•里戈蒂

7.2(139人评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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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梦者之歌与阴郁的抄写》,集了女作小集《死梦者之歌》(1986)和之后的《阴郁的抄写》(1991),是作者恐怖小的成名作,因其独特格超出了型小的范畴,有者称之超自然恐怖”“哲学恐怖。小多描写藏在我生活中秘的事,通一些古怪的事件,试图重新审视现代社会,探究其中的薄弱之探究生活内涵的别样目光。比如第一篇《欢闹》,定在晚上戴·芒克医生家的客,他诺尔盖特小镇监狱,他和妻子莱斯莉聊一个病人某翰,个病人做小男孩模的工品。

我画过它,至少尝试着画过。我用油画颜料画,用水彩颜料画,在一面镜子上涂抹它——我把镜子放在那儿,是为了重现真实物件的光芒。而且全都是抽象画。画中没有在春、秋和冬季天空中下沉的真实的太阳,也没有一束深褐色的光从一片湖水尽头那平庸的天际渐渐消失,甚至没有我喜欢从自家古老大宅的阳台上眺望的那个湖。我将“暮光”描画得如此抽象,不仅是为了隔绝真实世界的不堪。别的抽象派画家可能会说,他们的画作并未象征真实生活中的任何事物——一抹碘红就只是一抹碘红,一点哑黑就只是一点哑黑。可是对我而言,纯粹的色彩,线条纯粹的节奏和结构的团块,它们纯粹的组合,意义可不止于此。别人只是看到它们的形状和色彩产生的效果;我——如何强调这一点都不为过——我却曾经置身于其中。我画中抽象的暮光象征着一处真实的所在:在那个地方,柔和沉郁的色彩组合成林立的宫殿,耸立在粼光闪闪的海洋旁,位于那片哀伤却绚烂的天空下。在那里,观察者是名副其实的存在,摆脱了肉身,是无法触及的——一个抽象世界的居住者。可是,这一切仅仅留存在我的记忆中。我原以为能够永远存在的世界,只在眨眼间便逝去了。

时间不过是几星期前。我坐在阳台上,一边看着早秋的夕阳落入前文说过的那片湖中,一边与T姨妈说着话。她的鞋跟在褐色的石板路上踏出欢乐而空洞的轻响。满头银发的她穿着一身灰色的套装,打着一个大得几乎碰到下巴的领结。她的左手拿着一个长长的信封,信封已经被仔细地划开,右手拿着那封信,信纸被折成了三折。

“他们想来拜访你,”她挥了挥手里的信说,“他们想来这儿。”

“我不信。”我答道,然后半信半疑地将椅子转了个方向,去看那洒遍整片草坪的阳光。草坪正对着这栋高大的老宅,我们仿佛已经在这里生活了好几百年。

“你不妨读一读这封信。”她坚持道。

“我读不了。除非是用法语写的。”

“你没说实话,看看总是堆在图书馆里的那些书就知道。”

“那些恰好是艺术类的书,我只是看看图片而已。”

“喜欢图片是吗,安德烈?”她的语气像足了冷嘲热讽的主妇,“我恰好有幅图要给你看。是这样的:他们期待着得到允许,到这里来拜访我们,至于待多久,要看他们的安排。所谓的‘他们’,是指一家人,有两个孩子,信里还提到一个没结婚的姐姐。他们从普罗旺斯的艾克斯城动身来美国,希望中途拜访唯一在世的美国血亲。这幅画你看懂了吗?”

“我很意外,他们竟然会想来,他们可是——”

“不,他们不是。他们是你父亲那一系的亲戚。杜瓦尔家的人,”她解释道,“他们知道你所有的事情,但是说,”T姨妈停下来看了看信里的内容,“他们不会带着任何偏见。”

“这些生物的大方宽容叫我齿冷。二十年前,他们对我母亲做了那样的事,现在他们竟然有胆量——竟有这个胆量——说对我没有偏见。”

T姨妈“哼”了一声以示警告,让我平静下来。这时候,罗普斯端着一个盘子出现了,盘子上放着一个纤细的玻璃杯。我把他唤作罗普斯,是因为他和那位同名的画家一样,每次出现时都给我这座骨灰堂一样的房子带来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像行尸走肉般走过阳台,为T姨妈送来她下午的鸡尾酒。

“您需要些什么吗,先生?”他问。眼下他像拿银盾一般把盘子放在胸口。

“你几时见过我喝酒,罗普斯?”我反问,“几时见我——”

“安德烈,注意你的言谈举止。没事了,谢谢。”

罗普斯迈着缓慢而僵直的脚步退了下去。

“现在你可以继续发泄了。”T姨妈和蔼可亲地说。

“我已经说完了,你明白我的感受。”说完这句话,我将目光转向湖面。今天没有平日里吃的点心,我只能从暮色中汲取黯然的情绪。

“没错,我知道你是什么感觉,你一直都错了。你总有一种浪漫的想法,认为你和你母亲——愿她的灵魂安息——受到某种残酷的迫害。但事情根本不是你以为的那样。公平地说,他们不是无知野蛮的农民,除了你母亲以外。他们是你母亲的家人,过着富庶的生活,见多识广。而且他们不迷信,因为他们所相信的,有关你母亲的那些事,都是真的。”

“真也好,假也好,”我争辩道,“他们相信不可相信之事,而且照此行事——我就管这叫做迷信。他们有什么理由——”

“什么理由?我不得不说,当时的你没有资格评判他们所持的理由,因为谁都知道,那时候你不过是你母亲身体里的一个小小的隆起。我,才是真正在场见证一切的人。我看着你母亲与那些‘新朋友’来往,她称他们‘血贵族’,照我看来,她对他们代代相传的身份充满了艳羡之情。但是我无意评判她,我从来也没有这么做过。毕竟她刚刚失去了丈夫——你父亲是个好人,很遗憾你没能认识他。当时她怀着他的孩子,一个死人的孩子……她吓坏了,不知道如何是好,所以跑回家乡,回到自己的娘家。虽然她有些不负责任,但谁又忍心责怪她呢?可是发生的这一切毕竟是种耻辱,特别是对你而言。”

“您可真会安慰人啊,姨妈。”我悲戚地挖苦道。

“唉,我总是对你报以同情,不论你是否接受。我想,这么多年来,我的所作所为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没错,的确。”我表示赞同。

T姨妈将最后一点酒倒入喉咙,有那么一小滴趁她未留意时从嘴角滴落,在黄昏的微光中闪闪发亮,像一颗珍珠。

“你母亲有天晚上没有回来——应该说是直到早晨——大家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大家什么也没说。你认为他们迷信,但恰恰相反,实际上,他们有好长一段时间不愿相信这个事实。”

“感谢你们所有人,让我有时间继续发育,哪怕你们当时在策划怎样才能抓住我的母亲。”

“这种话我只当没听见。”

“我知道你会的。”

“我们并不打算她,你很清楚。这还是你臆想出来的。是她来找我们,不是吗?在夜里,挠着窗户——”

“这部分你可以略过,我已经——”

“——肚子鼓得就像最充盈的满月。这很奇怪,因为实际上,按照时间推算,我们都认为你该是一个危险的早产儿。可是,我们跟着你母亲回到她白天歇脚的教堂墓地,却发现她怀着的是一个发育完全的胎儿。神甫知道自己的后院中孕育着这样一个异端后十分震惊。实际上,是他,而不是你母亲的家人,认为不该让你降生在这个世界上。而且,是他的手赐予你母亲一个解脱,终结了她从新朋友那儿获得的生命。可是,她躺在棺材里,很快便开始分娩了。血出得很骇人。如果我们真的——”

“没必要再——”

“抓了你的母亲,你应该感激我也是那伙人当中的一个。就在那天晚上,我不得已把你带走,回到美国。我——”

这时候她看出来,我的注意力已经从她身上移开,被令人愉悦的落日景观吸引了。她停下话头,和我一道欣赏风景。我说:

“谢谢你,T姨妈。谢谢这个有趣的故事。我永远也听不腻。”

“我很抱歉,安德烈,但我只是想提醒你事情的真相。”

“我能说什么?我知道自己欠你一条命,就是这样。”

“我意不在此。我说的真相,是指你的母亲变成了什么,以及你现在又是什么。”

“我什么也不是。而且我从不伤害他人。”

“所以我们必须让杜瓦尔一家来跟我们住一段时间。让他们看看,你对这个世界根本毫无威胁。我相信他们需要亲眼见到,才知道你是什么样,或不是什么样。”

“你真的认为他们为此而来?”

“我真这么想。如果好奇心得不到满足,他们反倒可能制造一些麻烦。”

暮光的阴影渐渐笼罩大地,越来越深沉。我从座位上站起身来,与T姨妈并肩站在阳台的石栏前。我靠近她说:

“那么就让他们来吧。”

我是亡者的后代。是逝者的儿子,鬼魂的子孙。我的祖先曾经盛极一时,如今已然灭绝,其中有不计其数的著名人物。我的名字被用防腐药水写在死亡之书上。我属于一个高贵的种族。

在我最亲近的亲人中,第一个去见他的创造者的正是我自己的创造者:我那未曾谋面的,已经长眠于墓中的父亲。这个男人创造了我,可是在我吸入第一口空气之前,他已经咽了气。他死于一次中风,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中风。人们告诉我,在他生命最后的时刻,那紊乱而精巧的脑电波在显示屏上组成了一些奇怪的图案。医生告诉我的母亲,说她的丈夫不再位于生者之列,可是在同一天里,又告诉母亲她怀有身孕。在我双亲的人生经历中,这样感人的巧合并非绝无仅有。他们都来自于法国南部普罗旺斯地区的艾克斯,都出生于富庶的家庭。但是,他们初次相遇不是在家乡,而是在另一个国度:他们碰巧在美国就读同一所大学。这两位同乡人远渡寒冷的大洋,在一门必修科学课的课堂上相遇了,有着同样背景的他们知道,冥冥中自有天意。两人陷入了爱河,同时也爱上了这个新的家园。后来,他们夫妻二人搬到一处富庶而名望颇佳的城郊(我拒绝在此透露这个地方或这个州的名字,因为我如今仍旧住在此地,而且我必须小心谨慎,个中原因将在后文透露)。这对夫妻幸福美满地过了好些年,后来我的这位直系男性亲人过世了,恰好错过为人父的日子,成了那尚未出生的儿子的好父亲。

所以,我是亡者的后代。

但是一定会有人反对这个说法,因为我出生于活着的母亲腹中,认为降生在这个世界的那一刻,我转过头去看见的一定是一双炯炯有神,满溢着慈爱的眼睛。不是这样的,从我与亲爱的T姨妈刚才那番对话能够看出,明显不是这样。我那寡居而且怀有身孕的母亲逃回了艾克斯,回到自己的娘家,舒适地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但是此处我忍不住想要多说几句。我无法继续压抑自己的冲动,十分想谈一谈我的先祖们的家乡,他们曾经世世代代居住在那里。

我在艾克斯出生,从未在那儿生活过,却与那儿有着许多私人方面的瓜葛,当然,都是些拐弯抹角的联系。可是,并不仅仅因为我与艾克斯之间的这一点联系,就对我的想象力产生了如此巨大的影响。同我与艾克斯的故事同时上演的,还有那一地区历史上所独有的怪事。那些神奇的现象分别在不同的几个世纪当中出现,堪称一个新的纪元,它们不仅给人带来完全不同的感受,从意义上来说,也分属不同的范畴。然而,从我的角度看,这些事件是不可分割的。第一桩“历史记录”就是:在十七世纪,形形色色的恶魔掌控了艾克斯的乌尔苏拉会的修女们的精神。教会反应迅速,宣布驱逐这些受到摧残的姐妹,因为她们在格勒西、索尼龙和韦兰的诱惑下做了许多亵渎神灵的事。德普朗西在《地狱辞典》中用憎恶的语言将这些恶魔分门别类进行了描述,又被一位不知名的翻译译成英文,比如“闪耀着可怕光芒的恶魔,像一道虫子拼凑而成的彩虹;用一种令人畏惧的方式颤抖的恶魔;扭曲着爬行前进的恶魔”。出于好奇,人们为这些会活动的、五颜六色的怪物制作了雕像,只可惜雕像不能动,而且是黑白的。你能相信这一切吗?他们都是些什么样的人——知识如此渊博,思想却如此愚钝——竟会将自己的生命浪费在这些胡扯的废话上?谁又真正懂得迷信这门科学?(一位邪恶的诗人曾经说过,迷信中蕴含所有的真理。)这便是我想象中的艾克斯的一个元素。另一个元素则是塞尚的诞生。这个艾克斯最为杰出的人出生在1893年。他的身影一直在我脑海中想象的景致当中游荡,在普罗旺斯的乡村四处寻找他心中最美的风景。

这两种经过拣择的,彼此毫无关联的现象在我心中合成了一幅艾克斯的图景,它既怪诞又精巧,仿佛一座装饰着石像鬼的万神殿,却散发着中世纪教堂的庄严。

这就是我的母亲几十年前再次投奔的土地,这巴黎圣母院一般既美丽又恐怖的地方。难怪她会被那群漂亮的陌生人吸引,他们向她承诺,帮助她摆脱那由悲伤掌管的死亡世界,使她心甘情愿地自我放逐。我从T姨妈那儿得知,这一切始于在昂布瓦斯和波莱特·瓦勒奥的土地上举办的一场宴会。“魔法林”,附近上流社会的人们都这样称呼这个地方。那天晚上,天气温和得出奇。灯笼高高地挂在椴树上,引路灯将人们径直引向一个传说中的天堂。一支乐队在演奏乐曲。

宴会上有形形色色的人,其中还有一些似乎谁也不认识的,来自异国的陌生人,他们举止优雅,不请自来。T姨妈并未对他们多加关注,所以描述起来也很粗略。那群人当中有一个邀请我母亲共舞,并不费吹灰之力就成功诱惑了这个孀居的女人,使她摆脱不苟言笑的状态。另一个眼睛如迷宫般深邃的人则在树旁对她絮絮低语。就在那个晚上,他们缔结了联盟,许下了承诺。后来,我的母亲开始在太阳落山后独自离家赴约。再然后她就不回家了。特雷莎是母亲从美国带回来的贴身侍女,因为女主人的冷淡而倍感受伤和迷惑。母亲的家人对她这番举动背后的含义闭口不谈。(“她还怀着身孕呢,天哪!”)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紧接着,有些仆人报告说在天黑后,有一个面色苍白,怀有身孕的女人在屋外游荡。

最终,一位神甫取得了这个家庭的信任。他提出一系列行动计划,谁也没有表示异议,甚至包括特雷莎在内。这些正义的灵魂猎手选择以静制动。当我的母亲在天将破晓时回到墓地,他们尾随着她飘忽的身影。他们将石棺的巨大石盖挪开,发现她躺在里面。“恶魔!”一个人大喊道。该刺她多少次,刺在什么地方,这些都是问题。最终他们用一根尖矛刺入她的心脏,将她杀死在天鹅绒的床榻上。可是那个孩子怎么处理呢?它会是什么样子?是生命神圣的护卫还是带来死亡的恶魔?(两者都不是,你们这些蠢货!)特雷莎也在这群人之中,她认为他们的讨论纯属空谈,径直将手伸进母亲血淋淋的体腔,将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来。这一点到底是幸运抑或不幸,我一直不太清楚。

然后我便成了家族财产的继承人。特雷莎把我带回美国,在一位贪婪却充满同情心的律师安排下,成了我的房产托管人。这其中少不了一个与身份有关的神奇小变化,它要求特雷莎将自己的身份从我母亲的侍女提升为她的妹妹,至于个中原因,我只是听她的讲述而已,从未主动过问。于是便有了“T姨妈”这个称呼。可以说,“她”与我降生于同一年。

这一切自然而然地成就了我的人生故事,其中“人生”的部分并不比故事多,拍不成电影,也写不成小说,甚至无法填满一段长度适中的抒情诗。也许它能够改编为一段现代音乐:一种缓慢跳动着的嗡嗡声,就像一颗早熟的心脏无精打采跳动的声音。不过,最好是将我的人生故事描绘成一幅抽象画——一个暮光中的世界,边缘模糊不清,没有任何中心或焦点。如同没有河岸的桥,没有出入口的隧道,只是一个纯粹、简单而朦胧的存在。既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狱,只能平静地远离生的歇斯底里和死的黏滞幽暗。(告诉你吧:我最喜爱的就是暮光带来的虚幻感。眺望暗淡的西天时,我觉得那仿佛不仅是一个短暂的过渡阶段,而是独立的存在,不在某个时刻之前,也不在某个时刻之后:它就是一切。)我的生活就是如此,从未开始,但并不意味着它不会结束,因为不可预见的因素终将发挥作用。抛开开始和结束吧,我继续从刚才中断的地方开始,讲述我的故事。

那么,跟踪我母亲的恶魔在仓促间提出的问题,答案究竟是什么呢?我是有灵魂的人还是没有灵魂的吸血鬼?对这两种关于我存在身份的猜测,我的回答是同样的“不是”。我存在于两个世界之间,两边的资产和负债都与我毫无关联。绝不是活着,也没有死去,既不活,也不死,我与这两种无聊的归向没有任何关系。对立的两侧都令人厌烦,但实际上,它们之间没有太大的差别,甚至比一对低能的单合子双胞胎之间的差异还小。对于生命和死亡,我统统说不。不,春芽先生。不,蠕虫先生。我甚至从未说过“你好”或“再见”,只是躲开它们的陪伴,也拒绝它们俗气的邀请。

当然,在起初的日子里,T姨妈试图把我当成一个正常的孩子来照顾。(顺便说一句,我能够事无巨细地回忆起自出生起的每一个瞬间,因为我的存在就是一个毫无缝隙的瞬间,既没有遗忘的昨天,也没有心怀期待的明天。)她试着给我吃正常的食物,可我总是反胃。后来,她为我准备了一种生肉做的肉泥,我消化了,也吸收了,但从没形成一种瘾头。我没有问过她给我准备的食物到底是什么,因为我知道T姨妈从来不必为钱操心,用钱能够给一个不同寻常的孩子买到不同寻常的食物。我猜想,在母亲的子宫里成长的过程中,我已经习惯了类似的营养,吸收了由艾克斯人提供的各种血液。不过我对食物欲望从来不算多么强烈。

我对一种超然的食物更为渴望,那是心灵和灵魂的盛宴:艺术。这才是我的饕餮大餐。我拥有帮我设计菜单的大厨。虽然我们离群索居,但T姨妈没有忽视我的教育。表面看来,我获得了世界上一些最顶尖的私立学校的正规文凭。(这些也一样,用钱就能买。)但实际上我接受的教育比这更为私密。在高薪的诱惑下,一位又一位杰出的老师来到我的家里,高高兴兴地给一个没什么指望的低能儿上课。

通过一对一的悉心教导,我粗略地学习艺术和科学。没错,我学会了引用法国诗人的诗,比如:

不朽者面容憔悴,身着黑金两色,

安慰者佩戴花环,面目骇人可憎,

母亲的子宫,美丽的谎言,

道貌岸然的诡计:它实际是坟墓!

但主要是翻译成英文的版本,如果用法语的话,我最多只能达到初学者的水平。不过,我确实掌握了法语当中“眼睛”这个词的语法。我能读懂雷东的内心世界,他简直是一个天生的美国人,还有他那孤独的黑色天堂。我能毫不费力地理解雷诺阿所处的环境和同时代的伙伴,他们用光的语言交谈。我能解读超现实主义者那超脱尘俗的世界——那些扭曲的拱廊上,灿烂的阴影与彩虹腐烂的血肉缝合为一体。

所有给我上课的人当中,我对一个叫雷蒙德的印象特别深刻,他教我油画的基本技巧。有一次,我将自己的作品拿给他看,那是我在每次日落时见到的庄严景象。我仍然记得他的眼神,仿佛看到拉开的幕布后面掩盖的极度晦涩的愤怒。他心不在焉地调整着自己的金线边眼镜,将它在鼻梁上摇晃了几下。他的目光从画布转向了我,又转向画布。他唯一的评论是:“形状,还有颜色,不该那样消失的。有些……不,不可能。”然后他问我是否能使用卫生间。起初,我认为这一举动是对我的作品的一种象征性评价,但是看到他的态度相当诚恳,我只能将最近一间方便之所的位置指给他看。他走出了我的房间,再也没有回来。

简单概括我这种半色调的生存状态,那就是:无尽的暮光。在所有那些晦暗的时光里,我从未想过,需要解释自己存在于人类父亲与受到蛊惑的母亲所代表的两个互相冲突的世界之间,或两者之外。可是如今,我必须考虑如何对来访的亲戚们解释这种非自然的存在方式。我们一直隐瞒着这一切。尽管我当着T姨妈的面表现得对他们充满敌意,内心却渴望他们能带着对我有利的印象回到现实世界,哪怕只是让那个世界在将来不来打扰我,我就很满足了。在他们到来前的几天里,我把自己想象成一个故意与世隔绝的残疾人,一个在堆积着灰尘的密室中,埋头于晦涩课题,脸色灰黄的学者,或是一位献身于虚无的画家。我期待他们很快对我产生一种无精打采、碌碌无为的印象。一定会如我所愿。

但是我从未想到,自己不得不面对有关吸血鬼祖先那几乎被遗忘的事实——家族肖像画下隐藏的污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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