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非虚构文学奖入围新书推荐:《犹太人的故事:漫长的流离(1492—1700)》[英]西门·沙马 Epub-Pdf-Mobi-Txt-Azw3 下载在线阅读

 英国非虚构文学奖入围新书推荐:《犹太人的故事:漫长的流离(1492—1700)》[英]西门·沙马 Epub-Pdf-Mobi-Txt-Azw3 下载在线阅读

 

 

编辑推荐

(1)英国非虚构文学奖——贝里·吉福德奖入围作品!《每日电讯报》《星期日邮报》《观察家报》2017年度选书。
(2)沃尔夫森历史奖&全美书评人协会奖得主、英国重量级历史学家西门·沙马40余年学术流浪心血之作。
(3)犹太课题研究领域里程碑式的著作,张倩红、钟志清、傅有德等业内多位学者诚意推荐!
(4)中文版特别添加数百条注释,书末的参考文献对于推动相关研究也颇具启发意义。
(5)山东大学犹太教与跨宗教研究中心黄福武教授亲自领队翻译,并做了两次通篇审校,在贴合原书作者语言风格的基础上,更增添艺术性。

 

《犹太人的故事:漫长的流离(1492—1700)》内容简介

犹太人的故事是一段与世界有关,也为世界所有的历史……

英国历史学家西门·沙马,通过四十年的学术流浪与沉淀,考古、考证与研究,为我们娓娓展开了一幅横跨多个大陆和数个世纪的犹太人历史大图景。本书为“犹太人的故事”系列著作的第二部,时间跨度为1492~1700年,从时间段上接续前作《犹太人的故事:寻找失落的字符(公元前1000年~公元1492年)》。由点至面叙述了犹太人在欧洲、亚洲200余年的颠沛流离、艰难融入、商贸活动的唏嘘历史。

 

公元70年,随着第二圣殿被罗马人焚毁,犹太人进入了历史上的“大流散”时期,他们作为难民大部分流散到欧洲各地,尤其是地中海沿岸国家。失土去国、背井离乡,犹太人不得不在物质和精神迫害的夹缝中求生图存。

漫漫流亡路上的一代代犹太人开始寻找自己的地理家园和心灵寄托,不管是跋涉在逃亡路上还是在叫卖途中,不管是在被推上火刑柱之前还是坐在银行家的宝座上,他们都念念不忘初心所系、乡愁之根——锡安,因为那里才是他们全部身心的后归宿。

 

作者将自己放在对话者的立场,希望为普通读者呈现一部后中世纪犹太史,一部全面评价犹太人的共同经历,因为在我们这个被焦虑不断侵袭的时代,犹太人寻找家园的行为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能引起人们的共鸣。

 

《犹太人的故事:漫长的流离(1492—1700)》作者简介

西门·沙马 

生于1945年,犹太裔英国人,英国历史学家、哥伦比亚大学艺术史和历史学教授。他先后在剑桥大学、牛津大学、哈佛大学任教,自1993年至今在哥伦比亚大学历史系任教。他编写并主持过数十本畅销著作及纪录片。


西门·沙马教授的作品曾获众多奖项,包括:沃尔夫森历史奖、W. H.史密斯文学奖、全美书评人协会奖、艾美奖等重量及奖项。《犹太人的故事:寻找失落的字符(公元前1000年—公元1492年)》获得塞缪尔·约翰逊奖,该奖项是英国针对非小说类图书设立的地位的奖项之一。


西门·沙马的其他获奖作品曾被翻译成15种语言,其中包括《公民》(Citizens)、《风景与记忆》(Landscape and Memory)、《英国历史》(A History of Britain)、《艺术的力量》(The Power of Art)、《伦勃朗的眼睛》(Rembrandt's Eyes)、《美国的未来》(The American Future)以及《英国的面貌》(The Face of Brit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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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都

1516年之前,大多数阿什肯纳兹犹太人一直以典当商或旧衣(strazzarie)贩(贩卖二手衣物)在城里进行商业活动,但当时他们晚间必须要返回沿海地区(Mestre)的住处,甚至远在帕多瓦(Padua)或维罗纳(Verona)也须如此。尽管威尼斯扬言要脱离教皇和皇帝的统治而独立,塞伦尼西马(Serenissima)注14仍然是基督教圣马可共和国,但城市当局并不愿意犹太人在城里过夜。在一些桥梁和拱门下面,你在夜间永远也分不清谁是谁,那些年轻的贵族如果不检点,随时会发现自己与某个小犹太人有血缘关系。因此,所有的犹太人,无论男女,必须佩戴表明自己种族身份的识别牌,并且要与他们保持一定的距离。

然而这还远远不够。几个世纪以来,在整个基督教的欧洲,那些最鄙视犹太人的人已经意识到,他们在某种东西上还是很有用处的,那就是金钱,缺钱的时候尤其如此。(在这个问题上,莎士比亚并没有说错。)虽然威尼斯与康布雷同盟(League of Combrai)之间的战争是不可避免的,但在城市当局被对手推翻之后,无论是贵族还是小商贩,对金钱的需求都变得非常迫切。犹太人可以满足这种需求,因为他们的利率要远远低于非犹太人放的高利贷。他们可以用典当的方式使穷人得到现钱,而城市当局可以通过收税而获益,因为犹太人必须为享有居住优先权而缴税。事实上,犹太人很快就变得极其有用,以至于威尼斯的统治者开始担心,他们会受到亚得里亚海岸的竞争城市安科纳(Ancona)的诱惑而搬走,因为这座港口城市提供了比目前通行的规则——“每十五天更新一次居住许可证”更优惠的条件。

那么首先要想办法让他们留下来:在严格的管制下,他们被限定在一个很小的区域内生活。每天太阳落山后,所有大门一律关闭上锁,桥梁被封锁,一应作息靠钟声提示。小岛周边的海面上有巡逻艇,以便监视是否有人外出,不过非犹太病人叫的急诊医生除外。他们终于想到了一个符合这些条件的理想地点:“新矿区”(Gheto Novo)曾经是共和国的铜铸造厂,周边的大片土地是倾倒和处理废料的地方。附近刚建起了一片棚屋,一些铸造工人居住在那里。当年为满足威尼斯扩大“海上城邦”注15舰队规模的需要,必须大幅度提高铸造厂的产量,于是把这家工厂搬到了北面的阿森纳(Arsenale),所以原址就变成了一片空旷的废墟,一片杂草丛生的垃圾场。一些年轻的贵族到这个地方练习射箭、捕野鸟、搞恶作剧或勾搭小姑娘。漂洗工和染色工在空旷的露天里挂满了五颜六色的织物,他们则蜷伏在那些铸造工离开时遗弃的低矮棚屋里。后来,像所有商业社会发生的建设用地缺乏的情形一样,一些开发商在这里找到了商机。贵族们和他们的管家发现,建造简易生活设施并低价出租给那些制衣工肯定能挣钱。于是,在一个开放式庭院中,三面都建起了大量的廉价房,此后这里就一直没有多少变化。当十人执行委员会做出决定,允许犹太人在受到上述限制条件下在当地居住(第一阶段的期限为五年)后,高墙建筑里的租户便迅速搬走了。与此同时,所有在威尼斯的犹太人都被要求撤离他们曾经被允许居住的地方(许多人住在里奥多市场交易所附近),并立即搬进划定的“隔都”之中。当然,租金大大高于对原有住户征收的数额,并且不能还价,也不能投诉。

卡斯泰拉佐的摩西

正是在这样一个“隔都”中的房间里,正在观看这个小个子以自我陶醉的方式又蹦又跳、左右摇晃的一群犹太人才感到好奇,然后就问他(这也是当一个陌生人与他们一起祈祷时,每一个犹太人都会问的问题):“喂,你是从哪里来的?”其中有个围观者就是来自卡斯泰拉佐(Castellazzo)的艺术家摩西(Moses),他对大卫这位约瑟王的信使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以至于把他领到自己在“隔都”中的住处,让他住下来以度过1523年年末至1524年的这个整个寒冷的冬季。【8】摩西当时已经五十多岁,作为一位犹太艺术家,他在犹太社区内部和外部世界都取得了巨大的成就。有些人认为,他来自德国的阿什肯纳兹犹太社区,但是卡斯泰拉佐王朝在埃及和北非地区也曾名噪一时。在1521年,也就是大卫到来之前两年,摩西曾经为在讲意第绪语的世界非常流行的画本类传统典籍做过木刻插图。尽管其原作已经散佚,但有一个同时期的钢笔画副本生动地展示了摩西对增广原典的痴迷和对这些非正统故事的渴望。更准确地说,正是这样一种与众不同的文化品位,使摩西能够自然地接纳一个突然出现的“哈博国王的兄弟”。【9】来自卡斯泰拉佐的这位摩西没有用亚伯拉罕准备以自己的儿子以撒注16献祭的情节,而是选择了这样一个画面:族长本人作为一个成年人在接受割礼后正在康复之中——这样一个标志着精神升华的时刻必然会立即在许多西班牙“皈依者”(皈依基督教的犹太人)中间引起痛苦的反响,因为他们来到威尼斯后,已经回归到自己祖先的犹太教的怀抱,并且恢复了用“带血的切口”作为他们虔诚的标志。摩西描绘的许多场景都是犹太人在非犹太人中间的生活场景。由于更喜欢法老统治埃及的方式,约瑟王尝试做了一些在威尼斯共和国领地或其他任何地方的犹太人都不允许做的事:他总是骑着一匹马,由马夫牵着,并且他是在跪拜的群臣面前登基的。有一幅有关巴别塔的装饰画,描绘的是与威尼斯的车水马龙迵异的建设场面,工匠们正在搬运灰浆和砖块,竖梯子,装滑轮,身边还有一座耸入云霄的塔楼。

这位来自卡斯泰拉佐的摩西所做的远远不止于为犹太人的神圣典籍做图解。作为一个兼职的肖像画家,他经常受雇主之托在大奖章以及画板或帆布上创作肖像画。他的这种工作性质使他有机会在“隔都”外随意活动——有时甚至能进入费拉拉和曼图亚的宫廷。尽管在夜间关门上锁,但也不能把“隔都”想象为城郊的监狱:里面的犹太居民在白天可以随意进出,非犹太人的客人和客户也同样如此。犹太人像以往一样,总有人需要他们,甚至连极端鄙视他们的文化圈也不例外。这里需要医生(当时他们已经被允许进入帕多瓦大学医学院学习),需要音乐家、演艺人员和舞蹈大师,更需要商户和店铺,并且在威尼斯周边允许他们经营十家出售面料和衣服的店面。正因为如此,在整个城市里,在那些贵族及其夫人的支持下,犹太人从一开始经营旧衣服买卖逐渐发展为专营贵重布料和套装。

被卡斯泰拉佐的摩西收留之后,这位从远方来的陌生人必须获得“居住许可”。首先要得到负责管理整个社区的犹太领袖即长老们的同意,其中主要是米书兰姆(Meshullam)家族(最初来自帕多瓦),因为对这个家族来说,“当铺老板”(banche)这个称呼并不是随便叫的,得要有实物真货。然后还要得到基督徒们的准许,因为他们早就听到过有关这位来自失踪的以色列支派的王子的传说,尽管疑惑重重,还需要亲自看一看,听听他本人怎么说。关于大卫是如何在威尼斯度过了第一个冬天,可以说几乎无人知晓。尽管质疑不断,但有足够的证据表明,在这段时间内,他肯定为其下一步继续在基督教和犹太世界旅行的需要而筹集了足够的费用,何况他还要完成自己的宏图大志——与教皇会面呢。

红衣主教安东尼尼

这次冒险经历很快从不可能变得令人惊异。威尼斯“隔都”的犹太长老们一直与罗马方面保持着联系。对于拉比米书兰姆来说,要说他不知道比萨的大银行家达尼埃莱(Daniele)是根本不可能的,因为许多贵族、红衣主教,甚至几任教皇都是他的客户。其中有位教会方面的权贵正是维特尔波(Viterbo)的红衣主教埃吉迪奥•安东尼尼,像当时的许多人文学家一样,他也是一位喀巴拉哲学家(即犹太神秘主义者)。对于像安东尼尼这样的希伯来学者来说,在“喀巴拉”密密麻麻的符号和数字命理迷宫中,隐藏着有关新的基督教“黄金时代”的预言。犹太人看不到这一点,正是他们在精神上缺乏远见的另一种表现。一旦在解经方法上达成共识,犹太教拉比和基督教牧师共同参研其中的细微之处,犹太教师将成为基督教大师的门徒,并享受到拯救的光明。

安东尼尼本人热衷于喀巴拉哲学研究并不是某种业余的逢场作戏,而是他长期、深入且细致地研究希伯来文本的结果。他之所以有如此成就,是因为在其维特尔波的豪华庄园里,曾住着一位希伯来文本研究方面的大师:拉比以利亚•列维塔•巴胡尔。像许多学识渊博但却穷困潦倒的犹太人一样,以利亚•巴胡尔开始与帕多瓦的基督教人文学者交往。后来他受雇为整个意大利北部的富人尤其是贵族家庭的孩子们教授希伯来语,因此有机会复制希伯来文本用于教学。作为一个语法学家,以利亚曾花费大量的时间钻研不规则动词和名词及其书写方法,所以基督徒们非常需要他的学识。他本人的语言教学风格完全是喀巴拉式的:除了其表面含义,任何一个单词(在与其字母相关的数目上)无不同时隐含着更深的意义。以利亚把自编的语法课本分为52 章,与他姓名组成的字母数目相对应。他的教学方法越稀奇古怪,像安东尼尼这类寻求启示线索的基督教学者就越喜欢。所以,当反威尼斯的康布雷同盟于1514年占领威尼斯共和国的内陆领地,并对帕多瓦采取例行的掠夺和破坏行动时,这位红衣主教为拉比以利亚提供了避难所。在这次灾难中,以利亚很可能失去了他藏有希伯来著作的私人图书馆。这就是他为什么必须花费如此多的时间为年轻的基督徒赞助人从头一本本地复制希伯来文本的原因,因为当时只有这些赞助人才可能拥有这类残存的版本。安东尼尼为以利亚提供的避难所不仅仅是他在罗马的图书馆,他还要为以利亚本人及其妻儿提供食宿。于是,以利亚一家人搬了进来,并且在他的庄园里一住就是13年。毫无疑问,如果不是因为帝国军队在1527年暴动中为罗马带来的灾难,他们在那里住的时间可能还要长些。

令人感到奇怪的是,这位红衣主教与拉比以利亚住得非常近,近到什么程度呢,据说城里的一些虔诚的犹太人曾把他们两人的胡须拴在一起,以表达他们的不满。然而,这种友谊得到了真正的回报。1518年,教皇利奥十世(Leo X)特许在维特尔波建起了第一家希伯来文印刷所。从此,以利亚的语法研究成果终于可以得到普及,更多的希伯来知识也会传播开来。因为这些事件,所有的喀巴拉团体,无论是基督徒的还是犹太人的,其间的关系从此更为密切。

此时的安东尼尼对于人类的两部历史合而为一的前景已经深信不疑,因为犹太人及其希伯来典籍将为开启一个新的基督教“黄金时代”铺平道路。像他所有的同时代学者一样,他的所作所为与某些早期的文化多元论文本是完全不同的。整个计划的目的就是为了加快皈依(基督教)的进程。但是,他的人文主义情感由于在西班牙和葡萄牙发生的过激的暴力事件——焚烧犹太人和犹太典籍时的恶臭而变得毫无意义。完全可以想象得到,安东尼尼以及他所有的犹太联系人和基督徒同僚当时并没有就大卫•流便尼的可信性问题请教以利亚以及罗马犹太社区的其他著名犹太学者,尤其是拉比约瑟夫•阿什肯纳兹(Joseph Ashkenazi)和教廷医生约瑟夫•萨法迪。他们(指他的犹太联系人和基督徒同僚)的结论(所以也就是他的结论)足以打破当大卫于1524年初春到达罗马时听到的各种怀疑的声音。如果不预先假定听众都希望相信自己,任何骗子都不可能取得成功。大卫的各种说辞并没有什么不同,他一再否认自己是任何形式的“救世主”,而仅仅是“正当记忆中所罗门王的儿子”,是犹太人的伟大领袖(据说曾在一天内杀过40个人)、他的兄长约瑟王的使者。一个来自东方的武士,一个来自失踪的以色列支派的先知,很像是一个来自祭司王约翰国家的犹太人,而他正是基督徒和犹太人在1524年都希望找到的那个人。

犹太人已经开始相信了。根据对历史线索——奥斯曼土耳其帝国征服埃及和马丁•路德(Martin Luther)的出现——的仔细研读,耶路撒冷的喀巴拉大师亚伯拉罕•以利以谢•哈列维(Abraham Eliezer Halevi)最后宣布,1524年注定是“一位伟大的救世主转世年份”,他已经就此向意大利的所有重要犹太社区发出了信函。【10】任何一个熟悉喀巴拉文本的人都应该清楚,其中把流便支派挑出来作为先导,带领犹太人与他们的敌人进行最后决战。因此,按照哈列维的说法,将会出现一支新的以色列—普雷斯特军队,从阿拉伯半岛开始与“以实玛利人”战斗。与失踪各支派的团聚即将实现。耶路撒冷将获得解放。

所以在人们看来,这个瘦小黝黑的男人其实不像大卫,倒更像摩西,能够把被奴役者解救出来。率先接纳来自西班牙和葡萄牙的贫苦犹太人的通常是意大利那些更古老的社区,因为带领他们走出巨大创伤的阴影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一些城市,如安科纳、佩萨罗(Pesaro)、费拉拉、曼图亚以及威尼斯本身,整个城市由于这些塞法迪犹太人注17的到来而发生了改变。由于他们的苦难经历,这些被驱逐的人对他们是否能够在新的环境下长期避难心存疑虑。葡萄牙国王也曾承诺对他们进行保护,但这样的避难所很快就变成了一座敲诈勒索、充满仇恨和强迫皈依的牢笼。【11】在当时,意大利的许多公国,包括威尼斯共和国甚至教皇本身在内,都反对全面实施严厉的宗教审判制度,而是正在想方设法吸引而不是排斥当地的犹太人。但是,尽管基督徒和犹太人之间偶尔也存在真诚的亲密关系,但犹太人在非犹太人的统治下总是有一种无助感。关于他们当时的关系,或许在一幅画面里,红衣主教和拉比之间可能亲密无间,但在另一幅画面里,则很可能会有犹太人(其中有些是老人)被迫在狂欢节期间跑过罗马泥泞的街道,并且还会被观众掷烂橘子。

所以,一个宣称能恢复他们的尊严的新摩西总会在罗马犹太人中间找到向他欢呼的听众。米开朗基罗的传记作者乔吉奥•瓦萨里注18曾描述道:罗马的犹太人“每逢星期六的下午会聚集在一起”拥入圣彼得大教堂(虽然这是安息日),只是去看一眼为1513年未完工的教皇尤里乌斯二世(Julius Ⅱ)墓雕刻的英雄摩西的雕像。他们从来不会介意米开朗基罗雕刻的摩西头上长着角——这里的“角”比较含混,在希伯来文中指“号角”。

王子大卫

尽管大卫•流便尼自诩为哈博的王子和“正当记忆中所罗门王的儿子”,但他无论如何也不像摩西。然而,他却知道如何演好他为自己设定好的角色,当然也肯定知道如何杜撰这个故事:不管什么样的“救世大军”,流便人都已经被赋予了先锋的角色,他们将率领犹太人完成耶路撒冷的“救赎使命”。对于传统典籍中的人物原型,他可以扮谁像谁。大卫把自己假定为后期的末底改(Mordecai),把进入罗马城门的时间点选在普珥节注19前夕,因为这时的犹太人会出现在大街上或在自己家里尽情庆祝他们逃过了恶人哈曼(Haman)的阴谋。根据他的文书所罗门•柯恩所记大卫的原话,他买了一个普珥节“跳圈”,然后兴高采烈地加入了欢庆的人群。

昨日的神秘外来人变成了未来的“解放大军”领袖,哈博的王子大卫成了这座犹太罗马城的热门话题。有少数人一直认为他就是个骗子,但那些消息灵通的人,从教皇的银行家即比萨的达尼埃莱开始,却都对他深信不疑。他们为他提供了一匹白色的坐骑,另外还有大量仆人和随从,包括“领唱人”、阿拉伯语犹太译员,以及不可或缺的文书所罗门•柯恩,他可以记下整个故事以便流传后世。整个犹太罗马城的王公贵族对他优待有加,并且不允许对他的社会地位有任何轻慢。与此同时,大卫的斋戒习惯开始采取一种夸张的禁欲方式。有一次,他在入定后的第4天或第5天进入了恍惚状态,但这种自我摧残竟然被大家认为是某个人与“上天”发生交流的迹象。他的装扮完全是一副神秘的东方学者派头:在室内身着黑缎长袍,在户外则盖上一块白头巾,就像一条长围巾,从头顶一直拖到脚下。有好事者嘲笑说,他这身打扮让他看起来就像个女人,但在1524年敢如此出言不逊的人并不多。

大卫骑在他那匹阿拉伯白马上,一路向梵蒂冈进发,这样的方式对于一个流便王子来说再合适不过了。梵蒂冈方面出面迎接他的是红衣主教埃吉迪奥(Egidio),以及两位身份显要的贵族:教廷医生约瑟夫•萨法迪和一个“阿什肯纳兹拉比”。另外,达尼埃莱还挑选了一些消息灵通的学者陪伴在大卫左右。来自比萨的这位达尼埃莱当时很有权势,他甚至曾把犹太社区改组为理事会的形式管理犹太人的一应日常事务。这些人对大卫从未表示任何怀疑,对于一次犹太贵族集会来说,这样的表现是再正常不过了。这样看起来,他似乎真是一位来自失踪支派的王子,是人们期待已久的以色列守护人。

在大卫经过犹太贵族们的检视之后,教皇克雷芒七世亲自接见了他。在会见的过程中,教皇一直用美第奇家族注20特有的审慎目光对他表示敬意。像大卫这样一个故事大王似乎已经预感到他的故事很快就要结束了,因为在1280年,一个更具有“弥赛亚灵感”的犹太人——喀巴拉大师亚伯拉罕•阿布拉菲亚(Abraham Abulafia)——也要求会见教皇。据说,当时教皇尼古拉三世(Nicholas Ⅲ)并不在罗马,而是已经回到了他位于维特尔波附近的索里亚诺•尼尔西米诺(Soriano nel Cimino)的避暑胜地。听到这一消息,面对有人扬言“如果他继续胡闹就逮捕并处死他”的威胁,阿布拉菲亚并没有望而却步。由于他已经下决心与教皇“就犹太教进行一次全面讨论”,希望能够消除教皇的敌意和偏见,甚至(像有人建议的那样)自认为有可能促使教皇皈依犹太教,于是他继续向索里亚诺•尼尔西米诺进发。阿布拉菲亚甚至甘愿为此而冒殉难的危险,但死亡似乎并不是留给他的,因为当他到达教皇的行宫时却被告知,教皇尼古拉三世突然离奇地去世了。其死因或许是一次中风,但阿布拉菲亚(毕竟具有“救世主”的风范)却另有看法。

大卫•流便尼与教皇克雷芒七世的会见虽然缺少戏剧性,但却具有重要意义。当时,比萨的达尼埃莱当翻译,还有不下三位红衣主教在场,大卫讲了他的故事,表达了他的诉求,并请求教皇促成在法国国王与哈布斯堡皇帝之间达成和解,因为只有这样,一场“解放圣地”的“伟大运动”的前景才会一片光明。听他讲完后,教皇并没能接受这个请求,而是叹了一口气说,要是他能完成这样一次重要的和解就好了,但遗憾的是,这件事本身并非如此简单。不仅如此,如果不是大卫和他的兄长约瑟王在战略问题上定错了方向,如果他们不是光盯着陆地而不注重发展海上力量,而是像年轻的葡萄牙国王那样,事情也许会完全不同。难道不是吗?葡萄牙国王若昂三世(João Ⅲ)的舰船“更适于长年在深海大洋中航行”,并且他建立的辽阔亚非帝国离祭司王约翰的领地和大卫自己的支派很近。与东非的这个基督教君主实行联合一直是葡萄牙王室的既定方针。还有印度,葡萄牙人早在1512年就把果阿(Goa)建成了一个宗教要塞和贸易港口。教皇最后告诉这位来访者,他很高兴给国王若昂写信,劝说他支持大卫实现自己的愿望。如果需要,也可以直接给祭司王约翰写信。

大卫对教皇的谨慎态度感到非常失望,但他似乎没有别的选择,只有接受这番“良言”。但是,这些信件随着他坐的船到达里斯本,实际上用了整整一年的时间。与此同时,他在罗马和其他地方都受到了王室规格的接待。他搬进了一座宽敞的大房子,由教皇付费,还有一间普通的私人会堂,里面有30 盏灯照明。富人和拉比们争先恐后地邀请大卫•流便尼到他们家里做客,尽管大卫在城市周围似乎也一直受到瘟疫的威胁,并且时时受到严重胃病的困扰,以致他有时觉得自己没有多少日子了。罗马的犹太人,无论其身份和生活条件如何,纷纷把目光集中在这位期待已久的解放领袖身上。在去北方的旅程中,大卫的随从、马车和马夫队伍越来越长。他首先去了维特尔波看望他的恩人和赞助人,即前面提到的那位红衣主教,然后继续向北进入托斯卡纳(Tuscany),受到另一个犹太社区接待委员会的迎接。他在比萨与拉比耶希尔•尼西姆(Yechiel Nissim)一起待了几个月(因为教皇承诺的信函尚未送到),这位拉比以恪守虔诚和学识渊博而远近闻名。但是,这种传统的接待方式并没有妨碍耶希尔的妻子迪亚曼特(Diamante)(她是威尼斯米书兰姆家的女儿)和她的母亲撒拉(Sarah)用竖琴、琵琶和长笛的表演招待大卫,而舞蹈之类的表演在文艺复兴时期的意大利,即使在虔诚的犹太家庭里也一直很流行,并未被禁止。

为完成会见葡萄牙国王的使命,他一路上还特意装饰了一些行头,以便与其“救世主”身份相吻合。在那不勒斯,本温尼达(Benvenida)——撒母耳•阿布拉瓦内尔(Samuel Abravanel)的妻子(他本人是以撒的兄弟,曾在毫无希望的情况下一直努力说服西班牙国王和王后,试图阻止1492年那场驱逐犹太人的运动)——还曾送给大卫一面硕大的绸布旗(这是任何一个真正的王子的必备之物),因为迎风招展的旗帜是他神圣使命的标志。本温尼达当然也知道一个犹太人的王子应该以什么面貌出现在狂妄自大的葡萄牙君王面前,于是就送给了他一件土耳其风格的巨型长袍,上面缀着沉重的金饰,走起路来会拖在地上。耶希尔的母亲把一枚印章金戒指戴在大卫的手指上,并慈祥地嘱咐他,千万不要在名声不济的人面前“发怒或焦躁”(他自己也承认,他是一个容易发怒的人)。当他最后到达里窝那(Livorno)准备上船时,大卫又收到了教皇克雷芒赠送的一副华丽的盾牌、一件红色的锦缎长袍和一顶黑色的天鹅绒帽子,算是为他送行。穿上这些光鲜的衣服后,这个来自东方某个地方的小个子似乎变得高大起来,并最终以一个真正大卫的面貌出现在船坞边。他的随从人员有一半是犹太人。好几面旌旗、各色三角旗、马匹、随从,还有一捆写在羊皮纸上的教皇信件,全部装运停当。伴随着一阵嘹亮的号角,他终于登上了甲板。看哪,以色列的“救赎者”驾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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