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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纳森·弗兰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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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荐(行行):

 

《自由》一部大的作品,作者乔纳·岑是近十年来唯一一位登上美国《代》封面的作家。

 

在国奖项,数不数。

 

者可以通过这了解21初期的美国。

 

一个在美国普通的中产阶级在二十一世初期所经历的梦想和失

 

中涉的范很广,包了婚姻,政治,经济,价值观代等等。

 

得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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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最要好的朋友

由于无法回忆起自己在大学头三年里的意识状态,自述人怀疑当时的她压根儿就没有什么意识状态。她自我感觉是清醒的,但事实上她一定是在梦游,否则,举例来说,很难理解她怎么会跟一个有心理疾病的女孩成了最要好的朋友,而且,这女孩根本就是她的一名跟踪者。

尽管自述人不愿承认,但是,部分责任或许就得算在十大体育竞技联盟及其为参与其中的大学生——特别是男生,不过,即便在上世纪七十年代末期,女生也不例外——创造的那个虚假的世界头上。七月,帕蒂来到明尼苏达大学参加运动员夏令营,接着则是专为运动员优先安排的新生适应校园活动。之后,她住进运动员宿舍,交往的全都是运动员朋友。她只坐在全是运动员的桌子旁吃饭,派对上也只和队友们围在一起跳舞,选修课程时,她小心避开那些没有足够多的其他运动员选修的课程,以免无法和运动员坐在一起上课,或是(时间容许的话)自习。运动员不一定非得这么生活,但明尼苏达大学的大多数运动员都是这么过的,而帕蒂又比他们大部分人都更加拥护这样一个纯运动员的世界,因为她能够这样做!因为她终于逃离了韦斯特切斯特!“你应该去你想去的任何一所学校。”乔伊斯对帕蒂说。她的意思其实是:在范德比尔特大学和西北大学(女儿入读这样的学校于我更有面子)都录取了你的情形下,选择明尼苏达这样一个平庸的州立大学实在是怪异之举,令人反感。“这完全是你的个人选择,无论你怎么决定,我们都会支持你。”乔伊斯说。她的意思其实是:要是你作出愚蠢的决定,毁掉了你自己的人生,以后可不要来责怪我和你爸爸。乔伊斯对明尼苏达大学毫不掩饰的厌恶以及明尼苏达远离纽约这个事实是帕蒂选择这所学校的主要原因。回首当年,自述人看到年轻的自己是那些可怜的青少年中的一员,她满怀着对父母的不满和愤怒,一心想要加入某个异教组织,在那里,她可以成为更善良、更友好、更大度、更顺从的人,而这些是她在家中再也无法做到的。篮球便是她选择的这样一个组织。

第一个将她从篮球阵营中引诱出来的非运动员朋友就是那个有心理疾病的女孩伊丽莎,后来,她成为对帕蒂而言相当重要的人。当然,起初帕蒂并不知道她有心理疾病。伊丽莎不多不少恰是半个美人:她脑袋的上半部分长得极其漂亮,但随着你的视线下移,她变得越来越丑。她有着浓密的褐色鬈发,美丽的大眼睛,然后是堪称可爱的小塌鼻子,但是等到了嘴巴周围,她的脸就像早产儿一样变小了一号,看起来令人不安,再往下,她几乎没有下巴。她总是穿着宽松的灯芯绒裤子,裤腰滑到臀部,上身是她从二手店男装部买来的紧身短袖衬衫,只扣中间一颗纽扣,脚上是红色的凯兹帆布鞋,再披上一件宽大的鳄梨绿羊皮外套。她整个人闻上去像个烟灰缸,但除非在室外,否则她尽量不在帕蒂身旁抽烟。不无讽刺意味的是,伊丽莎和帕蒂那两个爱好艺术的妹妹有很多共同之处,当时的帕蒂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今天的自述人则看得清清楚楚。她有一把黑色的电吉他,一个价格不菲的小扩音器,但是有那么几次,当帕蒂试图说服她弹奏一曲的时候,伊丽莎大发脾气——她几乎从未这样过(至少不会这样立刻发作)。她说帕蒂让她感到有压力,难为情,所以她总是在仅仅弹了几个音符之后,就无法继续。她命令帕蒂不要摆出一副专心倾听的样子,但就算帕蒂转过身去,假装在翻阅杂志,情形也依然无法好转。伊丽莎发誓说只要帕蒂一离开房间,她就能完美地演绎她的歌曲。“但是现在?算了吧。”

“对不起,”帕蒂说,“真抱歉给你这么大压力。”

“你没在听的时候,这首歌我弹得好极了。”

“我知道,我知道,我相信你能弹好。”

“我弹得好是事实,你信不信都没关系。”

“可是我确实相信你!”

“我是说,”伊丽莎说,“你信不信都不重要,因为你不在的时候,这首歌我弹得漂亮极了,我有这个能力,这是客观事实。”

“要不试试其他歌?”帕蒂请求道。

但是伊丽莎已经将电吉他的插头拔了下来。“别说了,好吗?我不需要你的安慰。”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帕蒂说。

她和伊丽莎初次见面是在地球科学导论课上。选修这门课的学生非常多,它或许是一名运动员和一位诗人有可能碰面的唯一课程。帕蒂和另外十名一年级女运动员一起选修了这门课,这群女孩子的个头多数比帕蒂还要高,都穿着金地鼠队的红褐色队服,或是简单的灰色运动衫,每个人的头发都不同程度地湿乎乎的。这群女运动员里不乏聪明的女孩,其中就包括自述人的终生好友凯茜·施密特,她后来成了一名公设辩护律师,曾连续两晚出现在全国播出的电视节目《危险!》当中。然而,温度过高的教室、千篇一律的运动服和湿头发、身边同样疲惫的其他运动员的身体总是给帕蒂一种枯燥的感觉。一种低落的感觉。

伊丽莎喜欢坐在这群运动员后面的那排,正好是帕蒂背后的那个座位。不过她也喜欢向下出溜着、低低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只露出满头浓密的褐色鬈发。一次开始上课前,她从后面凑近帕蒂的耳朵,说出了她们之间的第一句话:“你是最棒的。”

帕蒂转过身想看看谁在说话,却只看见很多头发:“抱歉?”

“我昨晚看你打球了,”那堆头发说,“你打得真好,还这么漂亮。”

“哇,非常感谢。”

“他们应该多让你上场。”

“有趣,哈哈,我也这么认为。”

“你得要求他们让你多上场,好吗?”

“当然好,可是队里有很多出色的球员,这个我可说了不算。”

“也对,但你是最棒的。”那堆头发说。

“多谢夸奖!”帕蒂欢快地回应道,结束了对话。当时,她相信这种直截了当的赞誉之言之所以会让她那么的不自在,是因为自己是个无私的、讲求团队精神的人。而今天,自述人意识到,赞美就好比某种饮料,她下意识里明智地禁止自己哪怕是尝上一小口,因为她明白她对它们的渴求是无穷无尽的。

那堂课结束后,她夹在运动员同伴当中,特意没回头去看那头鬈发的主人。一个真实的球迷在地球科学导论课上恰好坐在自己背后,她将之归为古怪的巧合。这所大学里有五万名学生,但当中或许只有不足五百人(不包括前队员及现役队员的朋友和家人)认为,观看女子体育比赛是一种可行的消遣法。如果你是伊丽莎,并且想要坐在金地鼠队场边那条长凳的背后(这样一来,帕蒂从场上下来时,就一定会看到埋头阅读笔记的你和你的一头鬈发),你所需要做的不过是在比赛开始前十五分钟到场。然后,当终场哨声响过,队员们照例俯身相互击掌之后,在更衣室门口截住帕蒂,将从笔记本上撕下来的一页纸递给她,并对她说:“你像我之前跟你说的那样要求多上场了吗?”要做到这一切都再简单不过了。

帕蒂还不知道这个女孩的名字,但显然,对方知道她的,因为那张纸上写满了帕蒂二字,几乎有一百遍,用的是四散裂开的卡通体字母,并以铅笔勾勒轮廓,看上去就好像体育馆里回荡的呼喊声,仿佛一群疯狂的球迷正在齐声呼喊她的名字。这和现实情况完全不搭边,因为通常,体育馆百分之九十的座位都是空的,更何况帕蒂不过是名一年级新生,每场比赛平均上场时间不超过十分钟,换句话说,帕蒂可不是个什么家喻户晓的名字。整张纸上除去这些用铅笔描出的呼喊,就是一幅小小的速写,画的是一名正在带球的女运动员。帕蒂看得出这名运动员就是自己,因为她身上佩戴着她的号码,而且在一张写满帕蒂这个名字的纸上,还能是其他什么人的画像吗?正如伊丽莎所做的任何一件事那样(帕蒂很快就了解到这点),这幅速写的一半技巧精湛,另一半则笨拙而不像样。运动员急转身时身体俯向地面、猛烈倾斜的样子画得生动出色,但脸和头却像急救手册里毫无特色的女人头像。

看着这张纸,帕蒂预先体验到了一种下坠感,就是几个月后,和伊丽莎一起吃了含有大麻的巧克力蛋糕后体验到的那种感觉。一种大错特错、令人恐惧的东西,但她却难以抗拒。

“谢谢你的画。”她说。

“他们为什么不多给你些上场时间呢?”伊丽莎说,“下半场你几乎一直坐在那里。”

“一旦我们队大大领先了……”

“你表现这么好,他们居然让你坐冷板凳?我真搞不懂。”伊丽莎显得非常焦虑,鬈发像狂风中的柳枝一样翻飞着。

“道恩、凯茜和肖娜上场的时间比较长,”帕蒂说,“她们很好地保住了我们的领先地位。”

“可你比她们强多了!”

“我得去冲澡了。再次谢谢你的画。”

“今年或许还不行,不过,最晚到明年,每个人都会想要认识你,”伊丽莎说,“你会引起大家的关注。你应该开始学习如何保护自己。”

她这番话实在太过离谱,帕蒂不得不停下脚步,纠正她:“过多的关注可从来不是困扰女子篮球的问题。”

“那么男人呢?你知道如何保护自己不受他们伤害吗?”

“什么意思?”

“我是说,面对男人的时候,你脑筋清醒吗?”

“现在除了体育运动之外,我没时间理会其他事。”

“你似乎还没意识到你多有魅力,以及这一点有多危险。”

“我只知道我是个出色的运动员。”

“你还没有被人占了便宜,这可以说是个奇迹。”

“这个嘛,我不喝酒,这点很有用。”

“你为什么不喝酒?”伊丽莎立刻追问道。

“因为训练期间不能喝酒。一口都不能喝。”

“一年到头你每一天都在训练吗?”

“哦,还因为我在高中时有过一次不愉快的醉酒经历。”

“什么经历?有人强奸了你?”

帕蒂的脸发烫,同一时间呈现出五种不同的表情。“哇。”她说。

“是吗?是这么回事吗?”

“我得去冲澡了。”

“你看,这就是我说的情形!”伊丽莎兴奋地叫道,“你还完全不认识我呢,我们总共不过交谈了两分钟,你就已经告诉我你被强奸过。你完全不知道如何保护自己!”

帕蒂太过吃惊,也太过羞愧,没能一眼看穿伊丽莎这套逻辑的荒谬之处。

“我能够保护自己,”她说,“我做得好着呢。”

“好吧,无所谓,”伊丽莎耸耸肩,“那是你的安全,又不是我的。”

灯一排接一排地熄掉了,体育馆里回荡着开关沉闷而空洞的声响。

“你打球吗?”帕蒂问,试图弥补之前的不友好。

伊丽莎低头看了看自己。她的盆骨处又宽又扁,脚很小,还有些内八字。“我看上去像个能打球的人吗?”

“我不知道,羽毛球?”

“我讨厌体育课,”伊丽莎笑着说,“我讨厌所有的体育项目。”

帕蒂也笑了,成功地转移了话题让她松了口气,尽管这会儿她有些迷惑。

“我连‘像个女孩那样把球抛出去’,或者‘像个女孩那样跑’都做不到,”伊丽莎说,“我拒绝跑或者抛球,就这么回事。如果球落在我手里,我就抱着球等着,直到某个人过来把球拿走。大家指望我跑,比如说,要上一垒的时候,我会先在原地站上个一秒钟,然后或许走着过去吧。”

“老天。”帕蒂说。

“是啊,因为这个我差点没拿到高中毕业证,”伊丽莎说,“我能毕业全靠我父母认识学校的心理医生。最后我是因为每天踩单车才拿到了体育学分。”

帕蒂疑惑地点着头:“可是你喜欢篮球,对吗?”

“对,我喜欢篮球,”伊丽莎说,“篮球相当吸引人。”

“那么,你痛恨的并不是体育运动本身,听上去你真正痛恨的应该是学校的体育课。”

“你说得对,就是这么回事。”

“好吧,管它呢。”

“是啊,管它呢,咱们俩要交个朋友吗?”

帕蒂笑了。“如果我说可以,不就正好验证了你刚才说我对还不怎么认识的陌生人不加防范的话吗?”

“听上去像是在拒绝我了。”

“咱们走着看好吗?”

“好。这主意听上去够小心,我喜欢。”

“看,你看,”帕蒂已经再次笑了起来,“我可没你想的那么不小心!”

自述人毫不怀疑,如果当日帕蒂的神智能更清醒些,且能稍稍用心关注一下周遭的世界,那么她就不会在大学篮球场上表现得那么出色。体育运动上的成功意味着参与者几乎总是脑袋空空。想要处于有利地位,由此看出伊丽莎的真实面目(即她的心理不怎么正常),那样只会搞砸她的比赛。你可不会因为对身边的每件小事都仔细思量一番而成为进球率高达百分之八十八的罚球手。

结果证明,伊丽莎不喜欢帕蒂的其他那些朋友,她甚至就没试过要和她们交朋友。她笼统地把她们称为“你的同性恋朋友”或者“那伙女同性恋”,尽管她们当中有一半是异性恋者。帕蒂很快就发觉自己生活在两个毫无交集的世界当中:一边是纯运动员世界,在这里,她度过了绝大部分时光,在这里,她宁愿错过心理学期中考试,也要赶去商店为扭了脚踝或因流感而卧床不起的队友配备一个爱心包裹;而另一边则是黑暗狭小的伊丽莎世界,一个她不必费力去做个好人的世界。两个世界唯一的接触点是威廉姆斯竞技场,当帕蒂在场上成功地转守为攻,随后轻松上篮或不看人传球时,如果此时伊丽莎正在场边观看,帕蒂会额外收获一份小小的骄傲和快乐。不过就连这个接触点也未能持久,因为随着与帕蒂共度的时间越来越多,伊丽莎也就越来越不记得她曾经多么为篮球着迷。

帕蒂向来有很多朋友,却从未有过格外亲密的。练球结束后看到伊丽莎等在体育馆外,这让她由衷地感到高兴,她知道那将是一个增长见识的夜晚。伊丽莎会带她去看有字幕的电影,让她仔细聆听帕蒂·史密斯的唱片(“真高兴,你和我最喜欢的歌手同名。”她说,完全忽略了两个名字的拼写并不一致,[12]而且帕蒂证件上的名字其实是帕特里夏。乔伊斯为女儿取了这个与众不同的名字,帕蒂却觉得难为情说不出口),还将自己收藏的丹妮斯·莱维托芙和弗兰克·奥哈拉的诗集借给她。当篮球队以八胜十一负的成绩在第一轮比赛中被淘汰出局之后(尽管帕蒂得了十四分,还有无数次的助攻),伊丽莎也教她真真正正地喜欢上了保罗马森夏布利酒。

伊丽莎如何度过她剩余的空闲时间,这或多或少是个谜。她的生活中似乎有那么几个“男人”(也就是男学生),有时她会提起她听过的音乐会,但当帕蒂对这些音乐会表示好奇的时候,伊丽莎却说帕蒂必须先听完自己为她制作的所有混录磁带;而帕蒂不怎么能消化那些磁带。她确实喜欢帕蒂·史密斯,这位歌手似乎理解她在被强奸后那个早上在浴室中的感受,但是,比如说,地下丝绒乐队的歌则让她感到孤独。有一次,她向伊丽莎坦承她最喜欢的乐队是老鹰乐队,伊丽莎说:“这没什么不对的,老鹰乐队很棒。”但是你在伊丽莎的宿舍里绝对看不到一张老鹰乐队的唱片。

伊丽莎的父母是双子城鼎鼎有名的心理咨询师,住在富人成堆的威札塔,她还有个哥哥,是巴德学院三年级的学生,被她说成是个怪人。当帕蒂问“哪方面怪?”时,伊丽莎回答说:“哪方面都怪。”伊丽莎在当地换了三所学校才拼拼凑凑地完成了她的高中教育,之后入读明尼苏达大学,因为如果她不再上学,父母就拒绝给她钱花。她和帕蒂都是B等生,不过这两个B的来历并不一样:帕蒂是每门功课都拿B,而伊丽莎的英语成绩是A+,其他科目则一律是D。除了篮球,伊丽莎为人所知的兴趣就只有诗歌和寻欢作乐。

伊丽莎决心要让帕蒂试试大麻,但帕蒂极其注意保护她的肺,这也是大麻巧克力蛋糕那件事发生的缘由。她们开着伊丽莎的大众甲壳虫,来到她在威札塔的家,房子里摆满了非洲雕像,而她父母都出去参加一个周末会议去了。她们原本打算照着茱莉亚·查尔德的菜谱准备一顿像样的晚餐,但两人都喝多了酒,没能做成,最终用饼干和乳酪对付了一顿,还做了巧克力蛋糕,吞下了数量必然相当可观的大麻。在之后昏昏沉沉的十六个小时里,帕蒂的部分自我在想着:“我绝不会再碰大麻。”她觉得自己已经彻底破坏了训练,再也无法回到正常的训练状态,那真是一种非常孤独绝望的感觉。同时她有些害怕伊丽莎——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对伊丽莎有种古怪的迷恋,因此,一动不动地坐着、克制自己就变得无比重要起来,免得发现自己是个双性恋者。伊丽莎不断问她感觉如何,她则不断地回答:“我没事,谢谢你。”这样的对话每次都让她们自己觉得很好笑。听着“地下丝绒”的歌,帕蒂对这个乐队的理解深刻了许多,这是一个非常色情的乐队组合,他们的靡靡之音正好表达出她此刻身处威札塔、在一堆非洲面具包围下的感受,这种契合让她觉得舒服。清醒些时,她欣慰地意识到即使在最恍惚的时候,她也设法控制住了自己,而伊丽莎也没有触摸她:和同性恋沾边的事永远都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

帕蒂对伊丽莎的父母感到好奇,想留下来见见他们,但伊丽莎坚持认为这是个糟透了的主意。“他们是彼此的终生爱人,”她说,“无论做什么事,他们都在一起。他们在同一间套房中设有情侣办公室,共同撰写所有的论著,还一起在会议上发言。由于必须为病人保密,他们从不在家里谈论工作。他们甚至有一辆双座自行车。”

“所以?”

“所以他们是一对怪物,你不会喜欢他们的,然后你也不会再喜欢我。”

“我父母也不怎么样。”帕蒂说。

“相信我,这和你家的情形不一样。我知道我在说什么。”

开着甲壳虫回城的路上,当明尼苏达并不温暖的春日阳光被抛在身后,她们有了第一次类似于吵架的经历。

“夏天你必须留在这里,”伊丽莎说,“你不能离开。”

“这可不怎么现实,”帕蒂说,“我爸爸等着我去他的事务所打工,而且七月份我还要去葛底斯堡。”

“为什么不能留在这里,然后直接去葛底斯堡集训呢?我们可以自己找工作,你还能每天去体育馆。”

“我必须回家。”

“但是为什么?你讨厌那个家。”

“如果留在这里,我会每晚都喝酒的。”

“不,你不会。我们可以定下严格的规矩。你想要什么规矩我们就定什么规矩。”

“秋天我就回来了。”

“那到时候我们可以一起住吗?”

“不行,我已经答应住进凯茜的宿舍了。”

“你可以告诉她计划变了。”

“我不能那么做。”

“这太疯狂了!我几乎没机会和你见面!”

“我见你的时间比见任何人的时间都要多。我喜欢和你见面。”

“那么今年夏天你为什么不肯留在这里呢?你不相信我吗?”

“我为什么会不相信你?”

“我不知道。我只是搞不懂,为什么你宁愿为你爸打工。他没有照顾好你,没能好好地保护你,而我会。他没有最大限度地为你着想,可我会这样做。”

的确,一想到回家,帕蒂就觉得情绪低落,但是,为了大麻巧克力蛋糕而惩罚自己似乎也是必须的。她爸爸也一直在试图调和与她的关系:他寄来手写的书信(“我们想念网球场上的你”),让帕蒂开奶奶的旧车,因为他觉得自己的母亲已经不该再开车了。离家一年后,帕蒂开始感到后悔,后悔自己对父亲太过冷淡。或许她做错了?所以,那个夏天她回了家,结果发现一切都没有改变,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她每晚看电视到午夜,早上七点起床,出去跑上五英里,然后一整天都泡在法律资料当中,将里面的人名用彩色笔标出来,同时也盼着当天的邮件——通常都会包含一封伊丽莎用打字机打出的长长的来信,告诉帕蒂她有多想念她,还讲了很多有关那位“好色的”剧院老板的故事(她在他那家专门放映经典老电影的剧院卖票)。她要求帕蒂马上回信,帕蒂也尽力这么做:在她爸爸那间一股子樟脑球味道的办公室里,用电动打字机和老式的印有抬头的信纸回信。

伊丽莎在一封来信中写道:我认为我们应该为对方立些规矩,以便更好地保护对方、提升自己。帕蒂对此心存疑虑,但仍然在回信中为她的朋友立了三条规定:晚餐前不许抽烟;每天锻炼身体,发展体育能力;上所有的课,做所有的作业(而不仅仅是英语课和英语作业)。伊丽莎为她立的三条规定则迥然不同:只在周六晚上喝酒,且一定要在伊丽莎在场的情况下;只有在伊丽莎的陪伴下才可以参加有男有女的派对;告诉伊丽莎所有事情。毫无疑问,她本该为三条这样的规定感到困扰,但当时她的判断力出了点问题,非但没有觉得不安,反而为拥有这样一位亲密的朋友而激动。抛开其他不说,拥有伊丽莎这个朋友为帕蒂提供了对付她大妹妹的盔甲和弹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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