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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國寶
格式:EPUB/MOBI/AZW3
內容簡介:
熱愛的,終會遇見。堅守的,不會辜負。
從出身黑道的絕世美少年,到問鼎巔峰的歌舞伎演員,一代宗師的養成。
時代如潮,歲月滾滾,以少年之勇抵擋時光磨礪,以孤身之力成就藝術傳奇。
歌舞伎與能劇、文樂並稱日本三大國劇,唯有問鼎藝術巔峰的名伶,方能榮享“人間國寶”的稱號。歌舞伎四百年薪火相傳,如今被列為世界非物質文化遺產。聽來“門檻之高”,表演的卻是活生生的人。《國寶》既真實再現了歌舞伎世界極致的美,又生動地寫出了有血有肉的人。
壓倒性的余韻,讀到末尾失聲痛哭。太了不起的一本書,讓人看見美的真髓。
作者簡介:
吉田修一
1968年生於長崎。老家曾經營酒行,高中時代加入校泳隊,考入東京法政大學後只身離家到東京求學。畢業後留在東京一邊寫作一邊打工為生,曾當過遊泳俱樂部教練、酒店服務生、搬運工等。1997年以《最後的兒子》斬獲第84屆文學界新人獎,作為小說家出道。
2002年以《同棲生活》獲第15屆山本周五郎獎,並以《公園生活》獲第127屆芥川獎,彰顯其跨界大眾小說和純文學的才氣。出道至今累計出版近四十部具有豐富面向的作品,純文學佳作之外,亦有借罪案揭露人性幽微的《惡人》與《怒》、溫暖人心的《橫道世之介》、荒誕戲謔的《平成猿蟹合戰圖》。
自2016年起擔任芥川獎評委。2019年以描繪歌舞伎世界的集大成之作《國寶》獲第69屆藝術選獎文部科學大臣獎、第14屆中央公論文藝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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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分摘錄:
第一章 料亭花丸之變
那年元月,長崎罕降大雪,那一條條濕滑的石板坡道,還有那盛裝首拜的香客肩頭,莫不是雪片堆疊,就跟舞臺上翻飛飄舞的紙雪花似的,真個是好一場鵝毛大雪。
在這大雪紛飛之際,長崎丸山町那家私房料亭老店“花丸”門前,幾輛黑漆汽車陸續抵達。
料亭正門粉墻黛瓦,青石板路直通門前,“立花組”的一眾小弟,在那路上齊刷刷地排了一列。大哥們一身帶家徽的黑色和服,陸陸續續下了車來;小弟們畢恭畢敬迎候在側,那一聲聲“大哥受累!”,不但語音整齊劃一,就連呼出的白氣都格外齊整。
過了半晌,雖然不再有汽車開來,可小弟們依舊頂著酷寒,挺立不動,只是偷偷揉搓兩下冰透的指尖,或暗地裏縮一縮沒了知覺的腳指頭,貪婪地攝取著些微的暖意。
立花組年年都在料亭花丸辦年宴賀歲,那場面真叫聲勢浩大。
以“二戰”前就已揚名立萬的“宮地組”老大哥為首,被邀來出席的,有繼承了戰後著名娛樂大亨熊井勝利之遺業的“愛甲會”,有同在佐世保的“平尾組”,還有島原的“曾田組”。不單如此,與立花組老大權五郎同輩的兄弟,也都從福岡、佐賀聚了過來,單單是幫派頭目,估摸著便有十五六人之多。(1)再要加上幫會幹部和他們的老婆、孩子,這樣一來,哪怕是把“仙鶴廳”和“白鷺廳”這兩大宴會場的隔門拆了去,圍桌歡宴的賓客也免不了要膝腿相碰。
且插一段題外話。要說這料亭花丸,乃江戶時代寬永十九年、一六四二年開業。當時幕府拒絕西班牙和葡萄牙船只入港,還明令禁止日本人離境;之後,將荷蘭人遷轉到了長崎出島(2)正好是在這前一年、一六四一年。所以說,這花丸開業之時,日本剛剛進入所謂的閉關鎖國時期。不過,和森冷的“鎖國”二字相反,花丸所在的長崎丸山,跟江戶的吉原、京都的島原同興共榮,並稱三大花街。正如此中大家井原西鶴(3)筆下所寫:倘若長崎無此丸山,上方之金銀便可平安歸家了。不難想見,當年這地方必定是蝶舞蜂飛,鶯紅柳綠。
說起來,這料亭花丸著實幸運,逃過了原子彈轟炸的浩劫不說,還在昭和三十五年(一九六〇),也就是長崎罕降大雪這年的四年前,被縣政府評定為歷史遺跡,以古跡料亭的形式開門迎客,國內罕有。
在料亭花丸所在的斜坡上,剛好有一處藝伎管理所(4),近日出了五大名伎,人稱“新丸山五人組”,身姿婀娜,引人註目。順帶一說,當年那個憑一曲《長崎漫步曲》名揚世間的藝伎愛八,正是第一代“丸山五人組”中的一人。
說回立花組這場年宴。等到諸位大哥陸續到場,仙鶴廳與白鷺廳裏,賓客們早已聚齊,排坐成列。幾個年幼的孩子哪兒見過這般敞闊的宴會廳,興奮地東奔西跑,這兒一個那兒一個,眼看就要被大人的手逮個正著,可又逃了開去,跑個不停。
那些個幫會兄弟,平日只知道裹一條緊身圍腰,披一件短夾克,獨獨這天,全都換上了西裝。趁著年末,就近去理發店打理過的腦袋,也是個個清爽利落。他們身邊的老婆們,發髻高盤,妝化得跟法國女演員似的,正忙不叠地左頷首、右鞠躬,互賀新年。
就在眾人笑鬧寒暄之際,終於,立花權五郎一身帶家徽的黑色和服,攜著模仿藝伎風貌、一身黑色和服禮服的老婆阿松,出現在宴會場。也就只有這個時候,草席鋪就的宴會廳裏,像潑了水一般,鴉雀無聲。
依照往年慣例,權五郎此時展顏一笑,率先給眾人拜年:“‘新歲由今始,初春始於斯,瑞雪豐年兆喜吉,好事幸事連連至。’(5)諸位,權五郎在此給大家拜年了!今日這場初春大雪,必定是個吉兆。這剛剛到來的昭和三十九年(一九六四),還有奧運在望。謹願我立花組,在諸位的幫襯下,勇往直前,榮冠雲天!”
話音剛落,只聽得席間響起一聲聲“新年好”,粗壯豪邁,此起彼伏,年宴正式開席。
轉眼工夫,杯中已滿上啤酒。名門大幫宮地組的老大哥帶頭祝酒賀歲,眾人紛紛隨之舉杯。
話說這宮地組的老大哥,雖說是戰前起家的名門大幫的大當家,可戰後時移世易,他遂改了身份,把自家女婿和幾個至親心腹送進了縣議會和市議會,自己也改營土木建築,如今儼然一副實業家的派頭。
他和權五郎在戰後局勢動蕩那會兒,同桌共飲結為兄弟,八二分天下。可時至今日,不管是誰都能看出,二人的江湖地位早已逆轉,宮地老大哥分二,權五郎統領的立花組占八。
不過,名義上宮地仍為兄,權五郎仍為弟。明知在場的人沒有一個不在訕笑自己,宮地還是開口閉口“這權五郎啊……”,直呼老弟名諱,行眾人不敢行之事,想要借此保住顏面。
這老大哥越是虛張聲勢,當事人權五郎便越是放低身段,洗耳恭聽。正如他所料,這姿態反倒向一眾列席的人,展示了他權五郎的威儀。
碰杯過後,料亭女侍你來我往,忙進忙出。一班伴奏的藝伎魚貫登臺,三味線撥響,大鼓聲陣陣。
每年第一個上演的,必定是寓意喜慶的《花柳三番叟》[1]。這歡鬧的長唄一響,年宴便沒了禮數位分,眾人舉杯,開懷暢飲。
“我說權哥,那邊坐的那個人,你曉不曉得什麽來頭?”
冷不丁開口發問的,是權五郎的老婆阿松。只見她那幾根肉墩墩的手指,緊緊按在胖胖的臉頰上,只因嘴裏有顆蟲牙,一早開始便痛得沒個消停。
權五郎追著阿松的視線擡眼望去,只見統領愛甲會的年輕頭目辻村身旁,坐著一個男人,約莫六十有余,後脖頸那地方顯得不落塵俗,清雅秀逸。
“我總覺得,好像在哪兒見過……”
正如阿松所言,權五郎也覺得此人面熟得很。
既然是愛甲會的小老弟辻村領來的,指不定過去給自己引見過……權五郎心下幾番搜腸刮肚,可偏就憶不出個分毫。
在他苦思冥想之際,只聽阿松“喲”的一聲,一個擊掌。
“怎麽了?”
“我曉得了!”
“是誰?”
“我說權哥,講了你可不要驚著。不然可就出醜了。”
“我驚著?怎麽可能?!”
說話間,臺上跳舞的藝伎皆已到齊,翩翩起舞,好不熱鬧。那個男人也跟著鼓點,表演起了《花柳三番叟》中的動作,一雙手舞得興致勃勃。妙的是,那手形莫說有多輕靈!
“喲!”那一剎那,輪到權五郎一聲低呼。
“曉得啦?”阿松從旁打量著權五郎的神色。
“……是丹波屋(6)?”權五郎那嘴張開之後,一時竟合不攏。
“我就說!是他沒錯吧?半二郎……就是那個第二代花井半二郎(7),對不對?”
“嗯,錯不了!”
“可是這半二郎,怎就跑到我們這兒來了?”
“你問我?!”
“是不是辻村帶來的?”
權五郎二人這一番對話,被一旁平尾組老大的老婆聽了去,她立時兩眼瞪得溜圓:“你們說半二郎?就是那個,大阪的歌舞伎演員?!”
或許是這“演員”二字本就叫得響、傳得快,沒多會兒工夫,消息就散遍了宴會場。
其實不光是這阿松,在場的人亦都隱隱約約有所察覺,只是誰都不曾說破。等到這“演員”二字一傳開,前後左右立時響起一片驚詫之聲:“我就說是,還真是!”“什麽?真的是本人?哦喲喲,見世面嘞!”
至於那個被認作第二代花井半二郎的男人,也不知是否留意到了此番騷動,仍跟先前一樣,興味盎然地比畫著藝伎的舞蹈。
雖說在那個時代,關西歌舞伎界萎靡不振,可要說那時的第二代花井半二郎,作為電影演員,那可是家喻戶曉。
要問他在片中演些什麽角色,多數都是反派。前有嗜財如命的惡棍,後有欺騙銀座陪酒女的工廠主。即便是歷史劇,屢屢出演的也都是些為非作歹之徒。不過據坊間評說,這半二郎演得最是叫人拍案叫絕的,仍要數《河莊》裏的治兵衛和《花柳文章》裏的伊左衛門,即那種被人戲稱“一推便倒”的商家公子哥。[2]只要由他來演,不論是何等壞男人,身上總歸飄著一股子秀雅之氣,這或許也是他走紅的奧秘所在。
就在這個年底,人氣系列歷史劇新片上映,題為《十四郎暗殺劍》。權五郎之前在思案橋一帶給光子盤了家酒吧,架不住紅顏嬌推,前段時間剛領著組裏的年輕弟兄去看了一場。在這部片裏,半二郎扮演原長崎佐政官,又是個奸邪之輩。
看這情形,第二代花井半二郎似乎也來了年宴的消息不脛而走,由仙鶴廳傳到白鷺廳,傳遍了房間的角角落落。裏頭有幾個不懂規矩的,甚至擡起屁股半跪半坐,肆無忌憚地伸出手指指點點。
開宴以來,鐵了心裝聾作啞的愛甲會的年輕頭目辻村,到了這會兒,不由輕飄飄地瞥向權五郎,露出一抹嬉笑,像是小把戲露了餡。
“過來!”權五郎當即大手一招。辻村勉力將笑意咬殺在齒縫間,故意繃著一張臉,走到近前說:“大哥,驚著了吧?人可是真的!第二代花井半二郎!”
頓了頓,又道:“說是下禮拜開始在長崎這邊拍電影。小弟聽人講,他會提前進片場,就跟他知會了這麽些年照顧我的大哥辦年宴的事,拜托他露個臉助助興,沒想到真就來了!”
“什麽真就來了,你這家夥……”
“人家那可是有情有義的人物,忘不了跟咱家熊井大哥的交情,特意過來打個招呼。”
這麽一來,確認系本尊無疑,權五郎心下猶疑,不知如何應對。
這會兒在座的,可都是道上的頭面人物,若是起身單單向他一人敬酒,顯然不妥。可也不好佯裝不知,不聞不問。
就在這當口,莫非是揣度出了權五郎的心思,倒是這半二郎,悄悄下了坐墊,緊走幾步,主動來到跟前,開口道:“今兒個承蒙款待,我老頭子在此謝過了。”
聽到這番關西腔調的謝詞,權五郎也笑了笑,說:“客氣客氣,都怨我這辻村老弟,也不跟我知會一聲……要是早點曉得先生賞光,自然要去酒店迎接。”
“不敢不敢。”
“先生住的可是長崎觀光酒店?”
“正是。”
“既然是來拍電影,想必要住上一段時日吧?那觀光酒店的經理跟我有些交情,先生別客氣,有事盡管開口!”
“……您這年宴擺的,真個是好生熱鬧!”
半二郎將視線轉向舞臺,那出《花柳三番叟》已經舞完,換成了新丸山五人組裏司職跳舞的藝伎園吉和小桃,舞起了《長崎漫步曲》。
“來,我跟先生幹一杯。”權五郎說著,給半二郎遞過酒杯,滿上酒。
半二郎一飲而盡。他似乎對這《長崎漫步曲》並不陌生,喃喃道:“嗯?這歌是……”說著又看向舞臺。
“這叫《長崎漫步曲》。長崎人辦酒席,唱來唱去都是這歌。”
長崎名物多,鬥風箏來盂蘭盆
秋呀麽秋婆娑,諏訪神社奏樂忙
香客悠悠漫步踱,漫呀麽漫步踱
權五郎瞧著半二郎的側臉,仔細打量起眼前之人。相較身邊那些世俗男子,此人確實不太一樣,可不一樣在哪兒,楞是想不明白。
“啊,對了,您這名諱,可是取自《且慢》[3]裏的鐮倉權五郎?”半二郎冷不丁冒出這麽一問。
“沒錯,不過我這人嘛,完全是對不住這名號了!”權五郎一笑自嘲。
細細想來,個中緣分真叫是奇妙。將這半二郎帶到此處的辻村,是愛甲會的年輕頭目。而這愛甲會,本是熊井勝利在佐世保靠娛樂業發家所創。與這熊井一道,戰後在長崎打出一片天下的,正是權五郎。
要說這熊井,也真是奇男子一個。戰後沒多久,捧紅了一個流行歌手,與那美空雲雀平分秋色,他本人也因此在全國出了名。
戰後的長崎,經歷了原子彈轟炸,遍地焦土。在這焦土之上,最先搭起了一些簡陋的棚屋,還出現了黑市。在哪兒都是如此,有了市集,便會冒出地痞流氓,免不了跟戰前獨霸一方的大幫大派起些小沖突。而權五郎,正是地痞出身。
長崎本地早有一個名門大幫,名為“宮地組”。戰爭硝煙散了沒多會兒,娛樂大亨熊井揚名佐世保,權五郎與之聯手,將這宮地組一步步逼進了死胡同。
就在昭和二十七年(一九五二),生出一件事端來。宮地組成員在思案橋的夜總會,被愛甲會的成員圍毆。事發後,宮地組向愛甲會下了戰書。愛甲會的五個兄弟去往決鬥地點時,宮地組竟派二十人半路伏擊。雙方一番混戰,愛甲會的兄弟個個身負重傷。可消息傳出後,反倒是中途設伏、手段下作的宮地組落人笑柄,新興的愛甲會名噪一時。以這件事為分水嶺,宮地組勢力漸衰,愛甲會,還有權五郎率領的立花組,倒是在長崎這方土地上威勢大漲。這也正是那場史稱“長崎之爭”的十五年戰事的開端。
不過,在這場混戰的四年後,也就是昭和三十一年(一九五六),熊井打著紀念愛甲會成立七周年的旗號,操辦了一場演出,請來水之江瀧子與森繁久彌同臺獻藝。可不承想,演出當天橫生變故。熊井趕去劇場致辭,半道上,被宮地組成員用日本刀一通猛砍。
熊井好容易殺出重圍,逃到路面電車通行的主街,雖然連累了幾個路人,可他迎著日本刀空手相拼的英勇身姿,之後在坊間口口相傳。嘆只嘆他身中十八處致命傷,咽氣前已成了一個血人,年僅二十八歲便做了刀下鬼。事後,正是權五郎帶頭,發起了一場復仇之戰。
方才已經表過,這愛甲會的辻村領著歌舞伎演員來赴年宴,實乃一段奇緣。想當年,正是這位熊井奉勸權五郎說:“你這名字,實在叫不出個威風來!索性改改,怎麽樣?”當時熊井提議的,便是歌舞伎中堪稱“豪戲”(8)之首的勇武奇談《且慢》這出戲裏,主人公的名諱“權五郎”。那時候,在黑市那間賣粗制燒酒的鋪子裏,這名字剛一入耳,權五郎便覺得這才是自己該有的名諱。
權五郎不由感懷過往,憶起了跟熊井在黑市的這一番對話。而眼下年宴喧嘩,他猛地回過神來。
方才還在身邊的半二郎,此刻已經坐回原位,正忙著應付那些一心想跟名人搭話而跑來敬酒的兄弟連同他們的老婆。
“先生,不要勉強。”權五郎關切道。
“不妨事。對我老頭子來講,這杯中之物不管多少,來者不拒!”半二郎比了個仰頭空杯的動作,展顏一笑。
“八年了,才八年……”不經意間,權五郎嘴裏喃喃漏出這句話來。
八年前,熊井咽氣那天,權五郎攥著浸染了故人之血的裹腰布,狂奔出了醫院,那情景歷歷在目。
那會兒,熊井的屍骨還停放在醫院停屍間,權五郎早早便在籠町的皇家賓館安營紮寨。立花組和愛甲會的兄弟自不必說,就連佐世保的平尾組和島原的曾田組,他也發出聯絡,請求集結。
而另一邊,宮地組也害怕權五郎等人上門尋仇。在收到“下屬幫會成員已經從大阪、神戶兩地,坐著大型卡車趕來增援”的消息之後,組內立馬擺開架勢,不惜全面開戰,意圖把愛甲會和立花組一舉擊潰。
之後不出幾日,長崎市內的賓館盡皆成了黑道中人的天下。那些采取中立態度的幫會老大,紛紛從小倉、熊本聞訊趕來,(9)奔走調停,可當事雙方皆不買賬,爭鬥一觸即發。直到這時,長崎縣警才終於有所行動,包圍了市內十六處賓館。無奈之下,雙方只得暫時收手。殊不知,恰恰是這不明不白、勝負未決的結果,埋下了爭鬥的火種,鬧得之後幾十年都沒個安生。
直到現在,立花組的總部大堂裏,依然高高懸掛著一張放大的黑白照片,正是當時在皇家賓館所拍。照片上,權五郎手握出鞘的日本刀,單裹一條兜襠布,赤條條亮出滿身刺青。
只見那刺青上的飛龍,起始於兩條大腿外側,經腹、胸、背、雙臂,一路爬伸至手腕。最叫人驚駭的,莫過於他臉上的表情,仿佛對死無所畏懼,反倒像是樂在其中,竟有睥睨天下的氣概。
自那以後,權五郎與宮地組針鋒相對,這局面持續了幾年。趁這空當,老於世故的宮地組老大哥,倚仗交往多年的關西兄弟之力,正兒八經幹起了土木建築,還接二連三安排自家女婿和幾個至親心腹坐上縣議會議員、市議會議員的位子,把本縣土木基建的預算牢牢攥在了手心裏。
宮地組一心想要洗白,迫於他們的勢力,當時的權五郎與黑道各派打得更是火熱,不但和臺灣黑社會稱兄道弟,還染指槍支和毒品走私。直到五年前的昭和三十四年(一九五九),形勢再度翻轉。雙方冷戰多年,一眾血氣方剛的年輕弟兄到底積憤日深,最終爆發出來。
爭端的源頭,便是此前雙方在市內賓館兩相對陣被縣警包圍之際,立花組的一些兄弟因為反抗推搡,而被訴以妨礙公務罪,鋃鐺入獄。就在這些人刑滿釋放那天,出獄的成員和前來迎接的年輕小弟們,由宮崎監獄返回長崎。火車中途停靠長崎線肥前山口站時,宮地組下屬的少年幫發動襲擊。兩撥人又是手槍又是匕首,一通亂砍亂射,多數人當場被捕。
所幸最後無人喪命,就是苦了平日裏素來祥和寧靜的肥前山口車站,在一陣怒潮中,月臺化作血海。一個新婚不久的列車員沖入戰局,試圖勸架,不想側腹中刀,傷到了腎臟。還有個主婦,運勢不濟,被流彈擊中,沒了右耳。
當時,宮地組的老大哥要親自進軍政界的消息已傳開,他心下一盤算,覺得繼續鬥下去於己不利,遂向權五郎提出講和。
權五郎接受提議同意講和,條件是宮地組老大哥留名不留實,抽身退離黑道。此事一出,偷偷摸摸但求自保的老大哥,在成員當中失了人心,宮地組驟然間土崩瓦解。
也有幾個離組而去的小弟,心心念念要重振宮地組,另起爐竈建了個小幫會。無奈,最緊要的老大哥已經無心於此,終究未成氣候。
趁這當口,權五郎明面上對老大哥掌控的基建利益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暗地裏則把長崎見不得光的買賣統統攥在了自己手中。到最後,還把位分在他之上的老大哥叫來參加立花組的年宴,故意安排其坐在下座,叫他難堪。
聽人說,前年還有個宮地組的老成員,眼見自家老大哥受人羞辱,覺得顏面盡失,在情婦的公寓裏上吊自殺了。
一眾女侍忙著端酒,在仙鶴廳與白鷺廳之間的長廊上來去匆匆,每往返一趟,這立花組的年宴便越發鬧騰幾分。
女侍們本來要往裏側餐桌送酒,可長廊走到一半,硬生生被人劫了去。只聽得宴會廳裏東一呼、西一喊,響起的皆是催要酒飲的聲音,且還一陣高過一陣:“姑娘,酒呢!這邊怎麽不給上酒啊!”
與其說人醉,不如說送上桌的酒壺裏的酒早已自醉。醉人飲醉酒,醉上加醉,自然醉得更快。
舞臺上,像是要煽動宴席間的這股子瘋勁,只見幾個藝伎將醉了的男人拉上臺去,扭動腰肢,跳起了滑稽舞(10)《春心動》。
春心動呀,春心動
土常山喲,春心動
裏頭有個年輕小弟,上身赤裸,背上的刺青燒得發紅。他禁不住眾人打著拍子起哄,上了舞臺,可到底只能看樣學樣,那亂舞一氣的樣子引得各處一陣哄笑,還有人喝起了倒彩。
到了這會兒,年宴早已沒了席位次序,幾個孩子吃飯吃得膩味,開始在宴會廳裏追鬧嬉打,還有幾個幹部圍到窗邊,悠然閑適地抽起了香煙。
要說權五郎這人,生性也不愛拘謹,此刻正與接二連三過來拜年的兄弟們舉杯對飲,喝到興頭上,那一身帶家徽的黑色和服,已脫了半邊肩膀。
觥籌交錯間,《春心動》的鬧劇收了場,舞臺上突然拉起一塊開宴到這會兒從未張掛過的幕布,且這幕布還是黑、土紅、蔥綠三種顏色,乃歌舞伎用的“三色幕”(11)。
“哦喲!這是要唱哪出呀?”宴會廳裏頓時響起期待之聲。
只聽得幕布後方乒乒乓乓,傳來大型道具挪移的聲響。就連那些不顧旁人、自娛自樂的賓客,這時也尋思著這是什麽陣仗,將目光投向了舞臺。
至於權五郎,雖說眼睛同樣看向拉起的幕布,可嘴角分明掛著一絲竊笑,似乎對即將上演的大戲了然於心。
“咚咚咚咚。”恰在此時,大鼓擂響,震天動地,賓客們的目光死死釘在了舞臺上。裏頭也有幾個知道內情的,心說:來了!今年又有好戲看嘞!不由探出身子。或許是感應到了這份期盼,咚咚的大鼓越發激昂。
這時,幕布驟然拉開。與陰沈可怖的鼓聲不同,舞臺上漫天飛雪,不知怎的,竟有一株櫻花樹花開滿枝。只見那巨大的櫻花樹矗立於舞臺中央,無數花枝從天頂垂落,花滿枝頭。
在座之人何曾想到布景竟是這般華美,不由驚嘆連連。只聽那大鼓敲得越發磅礴,就在此時,在那巨木之上,遮蔽樹幹的一塊黑布哧溜溜翻卷而上,妓女墨染隨即出現在樹幹之中。
在強光的映照下,只見墨染一襲淺灰色和服,飾以垂枝櫻紋樣,頭上綰著臥島田(12)發髻,插了一支支花魁(13)簪。
這樣的戲碼顯然出乎眾人意料,宴會廳裏一時間掌聲如潮。
“喲,莫不是要演《叩關門》?”就連第二代花井半二郎也不禁低呼一聲。
此番上演的,正是歌舞伎舞蹈名作《積戀雪叩關門》[4]中的著名選段。此刻,舞臺左側下場門處,排坐著一眾敘唱凈琉璃(14)和彈撥三味線的藝伎;而在那巨大的櫻花樹旁,守關人關兵衛一動不動,靜候出場。
終於,大鼓“咚咚咚咚”,奏向了最高潮。
皚皚積雪深,櫻花落影幻亦真
旦為朝雲,暮為行雨,又見花繽紛
奴自名滿花柳街,娉婷如櫻立此邊……
花街見習幾多年,少時已入花巷間
和著常磐津調的凈琉璃,妓女墨染由那巨大的櫻花樹中款步而出,舞得夢幻妖嬈,好似花精降世,又像是凡常妓女,意圖勾引關兵衛。
但見墨染和服下擺一收一甩,一雙眼眸目色幽怨。而最叫人迷醉的,仍要數那輕搖曼舞的小小香肩,大大的發髻隨之搖顫。在這偌大的宴會廳裏,沒有一人不是看得兩眼發直,就連滾倒在草席上的酒壺,都似乎要翻身坐起,目不轉睛地看向舞臺。
“哦喲,這墨染可有看頭!沒想到長崎還有這等了得的藝伎。”半二郎不由喃喃自語。
“先生,那可不是什麽藝伎,是立花老大家的獨子,還在念初中呢!”愛甲會辻村據實相告。兩人雙雙回過頭去,正看到權五郎和著臺上的對白,洋洋自滿地哼唱起來。
關兵衛:呵,我看你這女子面相生疏,此乃山陰邊關大門,你且報上何時由何地而來?
墨染:官人,小女子我,由那撞木町而來咯。
關兵衛:來此何為?
墨染:來見人咯。
關兵衛:見哪個?
墨染:見官人您吶。
關兵衛:見我!見我作甚?
墨染:見您作歡咯。
臺上二人一問一答,引得送酒的女侍也都紛紛停下了步子。
且不說生平第一次看歌舞伎的小毛孩,就連組裏的兄弟和他們的老婆,都忘了放下手中杯筷,盯著舞臺看入了迷。這時,臺上問答越發緊湊,妓女色誘,守關人心疑。
關兵衛:兀那娘子,如何稱呼?
墨染:小女子名喚墨染。
關兵衛:墨染?那邊的櫻花,早先也叫墨染。呵呵,此名甚妙。兀那娘子,我不曾去過花街,著實不懂這花街的門道。
墨染:柳巷恩客幾多風流,花街女子百般癡情,一片真心奉於你心。
關兵衛:可旁人多議,此乃虛情假意。
墨染:花街柳巷亦有各中道義。
關兵衛:願聞其詳,進得裏巷,入幕成賓。
墨染:既是如此,此處言說即好。
對白方休,樂師手中的三味線齊齊奏響,乃一曲花柳清彈(15)。只見那墨染下了舞臺,故作嬌俏,似在引誘關兵衛,沿著仙鶴廳與白鷺廳之間用作花道(16)的長廊快步離去。
那身段引得賓客們的掌聲愈發熱烈。就像是要呼應此番喝彩,三味線嘈嘈切切,彈撥得愈加急促。伴著這段琴音,關兵衛抄起一把紙傘,奔上花道,急追墨染而去。
沒多會兒,二人返身走回舞臺,場面像極了花魁遊行(17)。
霎時間,宴會廳內掌聲雷動,久久不息。就連駐足觀看的女侍們,也都席地而坐,索性擱下托盤,看起戲來。
話說這墨染和關兵衛,二人俱是喬裝改扮。要說他們的真面目,墨染乃櫻花樹精;而關兵衛,則是覬覦天下的大奸賊——大伴黑主。
此刻,舞臺上的關兵衛眼看便要原形畢露。只見他一個翻衣(18),由守關人的裝束搖身一變,黑衣束帶,巨斧高舉,面目越發猙獰。
另一邊,與之對峙的墨染,同樣也是一個翻衣。那身妓女的衣裝,立時變作淺粉色櫻花紋和服,叫人眼前一亮。只見那手在鬢角長長一抽,烏發散落,手中忽就多出一根滿開的櫻花枝,挺身擋住了大奸賊黑主的去路。
臺邊的凈琉璃將二人對決推向高潮,眾樂師紛紛以鼓相和。只見櫻花樹精高舉花枝,一點二揮,向著黑主的巨斧迎刃而上。
二人隨即怒目而視。臺上空氣劍拔弩張,就連臺下都被緊張的氣氛所支配,在場之人皆已忘記了呼吸。
這時,兩名黑衣(19)擡了個小方臺,出現在舞臺上。終於,大戲即將收場,只等二人最後對峙亮相(20)。
只見墨染站上方臺,黑主手握巨斧。黑衣拉起二人衣擺,“嘩啦”一下撐開展平。那二人好似就等這一刻,立時亮出架子,怒目相向。此番情景簡直就是一幅活生生的浮世繪,宴會廳內霎時間掌聲雷動。
臺上樂聲回蕩,臺下掌聲不息。就像是要隔斷這舞臺與客席,那塊三色幕重新拉起。
幕布拉起之後,掌聲仍是響個不停。在用作花道的長廊深處,有一個人悄悄躲在房柱後頭,聽著宴會廳裏的動靜。此人便是權五郎的老婆阿松。
看那表情,真可謂誌得意滿。只見她從和服袖子裏取出一支煙,叼在豐潤的嘴唇間,仿佛剛剛成就了一番大事業,兀自吞雲吐霧起來。
要說這內幕,其實每年對這余興節目費盡心思百般張羅的幕後推手,正是這個阿松。她打骨子裏是個戲迷,且已癡迷得無可救藥,年年都打著“為妻一年也就找這麽一次樂子”的旗號,花言巧語哄得權五郎掏腰包。先不說那些價格不菲的服裝、假發、大道具,單是給藝伎們的酬謝,還有給舞蹈老師的學費之類,花銷之大已不能和普通年宴的助興節目同日而語。
阿松叼著香煙,雙臂抱胸,穿過外側連廊,繞到舞臺後面,一把拉開了舞臺外的拉門。
輕輕薄薄一幕簾,隔開臺上臺下。觀客席間傳來的掌聲,依舊聽得格外分明。
只見扮演墨染的兒子喜久雄,以及扮演關兵衛的住家打雜小弟德次,二人皆是半張著嘴,呆立不動,仿佛能看見幕簾另一側的鼓掌。
“阿松姐!”
一看到阿松現身,彈奏三味線的藝伎小桃即刻來到她身邊,感慨道:“哎喲喲,可真是驚著我了!您家少爺,還有這德次,真演起來倒是半點不含糊!想我給他們排戲的時候,怨這怨那,連個舞蹈動作都記不得……跟您說,剛才這墨染走下花道的時候,那媚得喲!把我都看呆了,害我還彈錯音了呢!”
此時此刻,驚的又豈止小桃一人。只聽得一眾丸山老藝伎,你一言我一語附和開了:“了不得、了不得!”“演到這份上,可以開張收票錢嘞!”
“兩個小鬼頭,表現不錯!”阿松對二人稱贊道。那墨染和關兵衛依舊楞在一旁,雙雙聞聲回頭。
到底是穿戴著沈甸甸的行頭在臺上舞了一通,只見喜久雄和德次皆是大汗淋漓,身上簡直冒出了熱氣,臉上厚厚的白粉妝面和著汗水直往下淌。
那櫻花樹精、兒子喜久雄,似乎終於回過神來,怔楞道:“那幕布一開,身子就自己動起來了,等我反應過來,都已經演完了……”
“阿松姐,小的也一樣。覺得才剛開始,就結束了。”大伴黑主、住家打雜的小弟德次,也重重地點頭附和。
要說這兩個小鬼,喜久雄今年十四,德次剛剛十六,二人相差兩歲,卻是莫名投緣。相互之間,一個喚“阿德”,一個稱“小少爺”。三天兩頭背著家裏那些兇神惡煞的男人,偷偷摸摸幹些調皮搗蛋的勾當。
在十多歲的年紀差上兩歲,誇張些說可謂形同父子,所以十之八九,那些淘氣的把戲都是年長一些的德次所教。不過,這跟著學的喜久雄,也不愧是極道中人的血脈。也不知該說是天賦異稟,一敲即響,還是年紀雖小,卻對自身能耐頗有自信。總之各種伎倆,那是一教就會。
“花丸的老板娘給你們燒好洗澡水了,你倆還不快去,把這妝給洗洗掉!”藝伎園吉招呼兩個小鬼道,她這回可是紮紮實實給二人教授了一通舞蹈課。
“好嘞!快走、快走!身上都是汗!”兩個小鬼一前一後,擡步便走。
只見那方才還是妓女的喜久雄,此刻卻把和服下擺揣在腰間,露出小腿上稀疏的腿毛,屈著腿沿長廊而去。
“對了,半二郎先生也在席上坐著呢!”阿松突然叫住他倆。
兩個小鬼齊齊回頭:“半二郎?誰啊?”竟是全然不知。
“小鬼頭真沒見識。我說你們兩個,怎麽連半二郎先生都不曉得?!就是那個歌舞伎演員,電影《十四郎暗殺劍》裏頭也出來的!”
看樣子,這電影只怕不是十幾歲孩子的喜好。二人聽完阿松一席話,仍是一臉茫然,心下急著洗去厚厚的粉妝,繼續朝澡房奔去。
“脫衣服的時候當心點,別給我扯壞了!”只可惜阿松這一聲叮囑,已經追不上二人的背影。
轉眼工夫,兩個小鬼沖進了充當臨時化妝間的胡枝子廳,先前幫忙穿戲服的幾個女侍早已候在房中。二人摘去假發之後,四面八方忽就伸過無數只手來,直往他們身上抓。細絳帶、腰帶背襯、寬腰帶、伊達狹腰帶,一直到最裏頭的貼身長襯衣,一條條、一件件,被人抽抽轉轉,剝了個幹凈。
到最後,二人僅剩一條兜襠布,像事先約好似的,齊齊打了個大噴嚏,把幾個女侍逗得忍俊不禁。
“澡房在哪邊?”德次嚷嚷著,先一步沖上走廊。只見他背上刺了一幅虎震竹林,割線的創口依舊新嫩,余腫未消。
且說這德次,本是長崎一個經商的華僑和藝伎所生。他剛出世那會兒,華僑在經戰火洗滌、劫後余生的東山手一帶,給他們母子租下一棟洋房,二人倒也過得衣食無憂。不承想,他這華僑父親生性愛冒險,戰爭結束,混亂剛一平息,便迫不及待想要放手一搏。別說是發妻和本家幾個孩子,對德次和他母親也一樣不管不顧,去了自己的出生地,故鄉中國福建省。
那華僑的發妻、孩子都已自個兒當家,好歹能夠維持生計。只可憐德次的母親,權衡再三到底只能重操舊業,做回了藝伎。到這一步倒也罷了,不幸的是後來她原子彈輻射病發作,德次未滿五歲,她便撒手人寰。
母親死後,德次被遠房親戚收養。據他說,七歲那年在酒店廚房偷面包,結果被抓,可見他在遠親家中也沒能得到多少關愛。
那麽這德次怎就住進立花組,成了打雜小弟呢?此話還需說回大約三年前。立花有個小頭目,姓真田。有一次,在地盤內的彈珠臺(21)房找樂子,剛巧撞見德次,後者正拉著下班來玩的客人招呼道:“大叔,買不買彈珠?我這彈珠兩折給你,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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